根据2016年热播同名网剧改编的电影《最好的我们》伴随着高考大军的解放“出笼”,6月6日提前上映。文本出自青春文学作者八月长安的同名长篇小说,以振华高中为背景,讲述了耿耿与同桌余淮高中三年的校园故事及大学毕业后横跨10年的悲欢离合。
“没有人永远青春,却永远有人正青春”。文学中,青春是永恒的主题,也是我国年轻影视导演初试啼声的试金石。自赵薇《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拉开了回忆杀的大幕,《同桌的你》、《匆匆那年》、《左耳》都取得了不错的票房成绩。就连大导演顾长卫也在2018年拐进了青春的战队,大声的喊出《认识你真好》。在早期的青春解读中,创作者和观众都曾深陷堕胎打架等荷尔蒙的冲动,一度被称为狗血的青春。近年逐渐回归理性,青春正以纯真的面目示人。网剧热播在前,《最好的我们》拥有一众年轻观众。陈可辛曾乐观地认为,网剧是电影人未来的出路。聚焦年轻文化,得年轻人者得天下。从上映后的网评看,对电影版持惊喜态度的不在少数,不满的人群多对网剧中刘昊然扮演的余淮和谭松韵扮演的耿耿,有着先入为主的执念。电影压缩了网剧中徐徐不疾的叙事,让10年的纠葛在2小时中讲完,没有宏大叙事的负担,安分守己的呈现出中国人都曾历经的高中生活,“勤勤恳恳学习、认认真真刷题,情窦初开,隐蔽、细腻、偷偷摸摸还有内心盛大的独角戏”。
上映4天,累计票房1.72亿,作为一个小清新的青春IP,从原生小说到网剧、漫画(漫画平台人气值达到37.39亿,评论数超过13万)再到电影改编,通过作品累积,实现IP覆盖面的增加,俨然已具备了不同媒介的传播度,作者、网站、电影出品方也都实现了自身品牌效应的叠加。相似的套路已不新鲜,喧哗声中转念思考,是否还有拓展的空间?
比如舞台。
远观美国。影视联袂舞台在好莱坞与百老汇早不新鲜,媒介的发展、更迭与创新,呼唤着多层传播形式的融合与产业共生,跨界、跨媒介势在必行。笔者曾在访学纽约期间,观摩和走访了三十余部百老汇热剧,其中大多与好莱坞电影共享IP,协同叙事,用多元化的艺术形式将内容营销的效果最大化。好莱坞与百老汇向来优势互补,资源共享。百老汇大热的剧作总能在好莱坞找到孪生兄弟。迪士尼经典《阿拉丁》、《狮子王》、《冰雪奇缘》,斯皮尔伯格的《猫鼠游戏》;《修女也疯狂》;《蜘蛛侠》、《哈利波特》、《妈妈咪呀》……数不胜数。影院和剧场,谁先出发就先行一步,东西海岸在经典IP的共享上从不掉队,票房双赢。在表现手法上,电影的叙事和剪辑效果更符合现代人的心理节奏和跳跃式思维。音乐剧舞台需基于稳定的故事线索,通俗易懂,主人公独挑叙事大梁,人物谱系相对简单。
北京天桥艺术中心近年分别引进了百老汇经典音乐剧《红靴皇后》和《摇滚学校》。两部与青春和梦想有关的剧作都是电影版本在先,积累了足够的视线和话题后,适时推上舞台,大获成功。《摇滚学校》的电影讲述了一个典型好莱坞的励志故事:梦想成为摇滚巨星的乐手杜威,被乐队踢出、被唱片店辞退、被催缴房租,直到有一天,他在阴差阳错中假扮朋友前往一所私立初中做代课老师。在那里,他发现了孩子们的音乐天分,在一个保守校长和一群望子成龙的家长眼皮底下,他带头“不务正业”,一支充满青春朝气、自由张扬的摇滚乐队就此诞生。电影讲述了自由和反叛、成功、自我价值、亲子关系。提取出了主人公的故事,舞台上的孩子们在摇滚的外衣下,用音乐的舞台形式完成了复杂社会议题的自我探讨。《长靴皇后》电影上映于2005年,是一个发生于英国中部小城北安普顿的从“做鞋子”引发的“做自己”的真实故事。8年后登上音乐剧的舞台时,用激发情感共鸣的方式向年轻人发出了热情友好的鼓励:听从内心的声音、坚持自己的方向,就有可能成为自己喜欢的样子。
电影《最好的我们》人物关系简约,事件线索清晰,剧情设置颇有舞台节奏的既视感。主要人物“学渣”耿耿、“学霸”余淮、简单、贝塔、徐延亮、班主任。人物对白看似缺乏深刻,却也避免了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冗余感。入学找班级时,男女主人公初次见面,余淮发现两个人的名字连起来是“耿耿于怀”;余淮说一眼就看出耿耿不是成绩好的学生,“因为你包书皮啊”;耿耿听不懂老师讲课,又不好意思举手发问,余淮就举手跟老师说自己听不懂,让老师再讲一遍……音乐剧讲究简化剧情,剧本尽可能地将复杂故事情节简约化,以便在压缩情节叙事、情感描述、戏剧冲突的同时,为音乐、舞蹈等其他艺术元素提供广阔的舞台表演空间。电影中铺满了旋律清新的歌曲,耿耿第一次看到余淮篮球场上的飒爽、余淮雨中拉起失恋的同学、耿耿余淮在歌咏比赛中用歌声传情等桥段,在时空自由的电影中颇有强行煽情之嫌,但确是音乐剧用来叙事不可多得的唱段。
舞台、电影都不乏经典。成就经典的前提是充分表达历史或能让历史在当代语境中新义不断。电影可以让历史定格在胶片,戏剧却能够用复排、轮演等手段常演常新,具有更长的生命力。导演演员的变化、舞美的翻新、故事主题中时代意义的重新阐释,让戏剧作品在不同的阶段甚至在多年后上演,仍然带给观众焕然一新的感受。
从产业发展的角度来看,一线城市的舞台剧市场发育良好且增势迅猛,正在成为市民影院之余的重要消费空间。几年前,北京约2000多万人口中,常年观看舞台剧的人口仅20万左右。上海2500万常住人口中,常年观看舞台剧的人口只有约10万,其他二线城市的舞台剧渗透率则更低。聚焦音乐剧市场,《2014-2015 中国商业演出票房报告》数据显示,音乐剧观众人数在各类型演出观众中占比为 4%,是各演出类型中占比最少的种类。市场犹如亟待开发和深耕的金矿。2015 年 2 月,致力于做本土音乐剧的北京七幕人生文化产业投资有限公司获得黎瑞刚掌舵的华人文化产业基金 (CMC)3000 万元的 A 轮融资。当时黎瑞刚坦言,投资音乐剧公司的战略意义远大于短期获利,其出发点在于吸引更多的青年消费群体,实现国内一二线城市演艺市场的转型提升。近两年来,他山之石成功攻玉,以往被战战兢兢引进的国际一线在演剧目,脱离了仅供业界观摩的窘境,常常被报以票房爆满的厚待。
自信正在提升,中国原创舞台剧一方面加紧提升表演技巧,电视媒体热播综艺不遗余力的发掘和推动好演员的制造。内容创作虽心有余而力不足,也开始在电影与舞台的IP共享中寻找契机。2015年,开心麻花推出了首部电影,相继参与出品了《李茶的姑妈》、《羞羞的铁拳》、《夏洛特烦恼》、《西虹市首富》等6部电影作品,每一部影片的票房均在亿元以上。首部电影作品《夏洛特烦恼》的背后,共有4家出品方和2家发行方;《羞羞的铁拳》,仅出品方和联合出品方就有13家,是此前《夏洛特烦恼》的3倍。电影成功后反哺戏剧舞台,票房也得到了相应的带动。
静观今天的剧场,颇有些千禧之交的电影景象。上世纪末,《泰塔尼克号》等一众海外大片打开了中国人的视域。随后不久的新世纪初,国产《英雄》成功开创了中国电影工业化生产的新格局。舞台上外方唱罢我方登场,一派大有作为之势。就连德国最重要的电影导演维姆·文德斯也首度跨界登上国家大剧院的舞台,执导了比才早期的歌剧《采珠人》。在这部作品中,他充分运用电影化的叙事手法和调度功力,以独到的审美视角破界走上舞台,让这部险些被大众遗忘的经典重焕光彩。此处仅以电影《最好的我们》抛砖引玉,期待看到更多的舞台与电影联袂之举,共享IP,借势发挥,讲好新时代的中国故事。
让我们展开想象,拭目以待。
(作者为北京舞蹈学院创意学院教师,纽约城市大学访问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