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生逢一个波澜壮阔的时代,除了投入还有思考。这个时代周期不可谓不长,它将给予我们足够的时间。但是,这个时代的信息量很大,大到我们刚刚还才手握新时代的门钥,门槛里面已经风云骤起。
党中央还在清理门户,反贪除恶,倡导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国际上已经迎来就是你死我活的博弈。谁能够辨识清楚这是一个怎样归结的时代,谁能够畅述中国面临曲折反复、危机四伏时代之中的隆中对,谁又能告诉我们世界未来三十年风云过后的未知结局?
中国电影必将承受这样的时代拷问,因为电影作为最强有力的传播媒介,其对于社会的影响不仅止在银幕上——也许很多影片压根就没有任何影响,但是一些重要的电影现象却会凌空而起,成为社会生活意识形态的号角。
那些成为重要的现象和话题的电影是时代的浪花,而且往往不经意,譬如今年的《哪吒》足以构成一种新的审美,凌空划过人们被震慑的心灵,而它不经意地又一次宣告这一代青年人的精神世界有着“二次元”的真实的突破。
如果过去讲“二次元”是什么人们一定懵然无知,难以理喻,现在不管你知不知,“二次元”已经非常具象地进入到了社会精神生活领域。我们发现所谓时代的波澜壮阔,还有着一种很新的思潮,它的代表就是“二次元”。
在中国文化中,有的意识是与生俱来的,有的意识则是后来认知的,有的则是与生俱来和后来认知相结合的。而只要是被接受的,都会是合理的,这就是我们的文化与黑格尔说的“存在的就是合理的”差异之处。
中国文化身处大时代,大就大在接受着很多开始不准备接受的新文化,以及曾经是传统的但今天是新鲜的信息。“只要被接受就是合理的”为“二次元”浸染时代的色彩铸造了基础。
对于中国人而言,世界上的意识形态只有接受和不接受两种,除非实在暂时不认识的以外。“二次元”在传统的文化范畴里本身是存在的,但后来却是不存在的,今天它又是被接受的。而且年轻人很轻松地就接受,成年人很自然地就接受,老年人也很无语地表示了不反对。波澜壮阔以形容大时代于这个有着五千年以上文明的古老国家来说,意味着很多颠覆。“二次元”是其中一种。
《哪吒》以前,“二次元”已经普及于中国青少年群体,无“二次元”则无动漫成为共识,Cosplay是孩子们最喜欢的自我表现游戏,甚至今天的“红军”扮相,不能不说有着很浓郁的Cosplay意味。这就是“二次元”的风靡。按照唯物论,“二次元”既非现实主义创作,也非浪漫主义豪情,纯粹是精力旺盛之下的天马行空、无理由幻想。
“二次元”是社会所接受的一种精神生活,一种世界观,一种人和世界的相处关系。同样是古典的故事改编,从传统戏剧戏曲中拍摄而来的影片就不能与“二次元”动漫的创作相提并论,就远远败在“二次元”动漫电影的票房之下。
世界观的变化是一个时代最突出的本质标志。“二次元”代表着一种世界观正在越出学校漫灌的意识形态阵列。时代的波澜壮阔当然不仅仅在于某一种新型生活行为与意识的颠覆,它在于很多方面的标新立异同时风起云涌。
爱国主义也是一种。并非说“爱国主义”是新的旗号,而是说“爱国主义”在当下有了崭新的内容。我们的宣传通常走政治教育的套路,但这一次爱国主义宣传走的是民族主义的路子。这是时代性的套路,因为爱国主义本身与民族主义不可分,它并非狭隘的民族主义,而是中华民族五千年文明沉积下来的文化传统。
一个民族没有民族主义是不可思议的,当代地球任何一个角落今天都在高扬民族主义的旗帜,为什么中国不可以有急切的民族主义思想?救亡图存传统在中华民族的历史上从来没有缺席,从历史上回顾,中华文明就是一种民族救亡图存的文明,狭义地说就是血族式生存的文明。只不过中华文明的救亡图存从来不会以侵略他人为手段,从来以捍卫自身的种族绵延繁衍不受威胁为第一目标。
今天,美国强权集团对全世界国家尤其是中国倾全力实施极限围堵,中国的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制度都在其摧毁目标范围之内。中国不可能被摧毁,中国也必须回击这种以国家生存发展为针对目标的霸凌和打压。中国当代的爱国主义和民族主义是在这样的外部环境下生长起来的。
这是美国特朗普集团所唤起而为全体中国人所义愤填膺的爱国主义浪潮,植根于中华民族与生俱来的文化基因,而我们本身并不希望这种文化基因打上狭隘民族主义的烙印,也不希望在爱国主义旗号下封闭文化的开放与融合,尤其是今天的中国在当代文明与文化建设上还有很多缺项,自知之明从来应该摆放在意识形态建设的首位。
爱国主义电影因此会有立意高低的区别,就像所有“二次元”文化也会分出高和低的立意。什么是立意?仅仅抒发虽远必诛豪情者,我以为就是立意不高。因为国家已经提出了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主张,这个主张就既不是权宜之计,更非基于本民族的利益追索。有着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的最高共同价值目标的思考与追求的电影,才能创作利益高远的电影。
为什么这种根植于民族主义而且超过制度意识形态的爱国主义一呼百应呢?这是需要我们认真思考的。是需要从民族文化文明的根上发现原因的。因为如果不能理性地看待当下出于环境压力而一呼百应的爱国主义与现代化文明进步的关系,我们会被狭隘的民族主义彻底地一把把四十年改革开放的文化成果完全消灭掉。
民间的热情必须联系未来的改革开放总体战略,民族的发展未来必须要有足够的战略眼光。在很长时间里,中国的问题在内部,一个高度文明高度民主的社会是很难被外部的敌人击垮的。而在建设高度文明高度民主的努力中我们不断地有曲折和反复。我们期待有更好的爱国主义电影赋予这个时代更加强大而清醒的思想智慧。
如果说类似“二次元”这样的文化属于这个时代无可厚非的话,我更高兴看到《无问西东》这样的理想主义民族主义电影。这是有思考有创新的爱国主义,是有情怀的爱国主义。我也喜欢《古田军号》这样的红色电影,因为其中对于红色道路怎样走过来也是深刻地尽管不完全尽美地作了很有立意的思考。立意高远的电影看到的是思想,立意低级的电影看到的只会是释放压抑。
大时代的波澜壮阔首先是思想和文化的波澜壮阔,是文明进步的跌宕起伏,是真理与信仰的上下求索。仅仅凭着一呼百应的高热与释放压抑的民族主义情绪去带引票房反而是有害的。但是我们必须接受时间流程的一切,而以文艺与电影的创作规律辅之以独立思考。谁要诚心诚意地创作优秀的电影作品,谁就要独立思考。
世界的每一秒钟都在出人意料,时代的波澜壮阔包括无数的出人意料。有的人埋首十年追求自己的梦,这样的梦反而成为主流,同时也让十年面壁的故事成为了主流。
有的人急功近利希望其所为得到权力的青睐,结果票房惨淡,徒为笑话。
总之出人意料是一个大时代的必然主题,我们会看到很多奇迹,一定要有看到奇迹的信心。在各种各样不同方向的创作中,出人意料的成就都在很另类,也很个案的作品上——因此,要对得起大时代就要拿得出真正不属于别人而唯独属于你自己的电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