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演叶伟信(右)与主演甄子丹
由叶伟信执导的《叶问》系列最后一部——《叶问4:完结篇》贺岁上映,首周末票房超越3亿元,且取得较好的观众口碑。作为一个较为成功的国产电影系列品牌,叶伟信是如何去延续叶问的人物形象和故事,如何去处理继承和创新,以及平衡艺术表达和市场需求的?本报日前专访了导演叶伟信。
为儿子奔波学区的“叶师傅”是个好爸爸
《中国电影报》:基于前三部的口碑赞誉以及《叶问》系列作为十多年来在中国电影市场上最成功的功夫片品牌之一,请问在《叶问4》中,您是如何选择和取舍故事的?
叶伟信:《叶问3》中,叶问的妻子去世,从情感线的处理,我在《叶问4》延展出一个男人如何与青春期的儿子相处的故事。尽管故事发生在60年代,但我是希望拍出当下观众也有共识的故事。为孩子找学区,是家长都很重视的事。在我成长的时期,很多家庭把小孩送到国外读书,尤其是处于青春期叛逆、顽皮的孩子,家人希望他们在国外能够得到锻炼和独立起来,李小龙也是这样的。
“叶问去到美国会发生什么?”是我们电影里虚构出来的情节,但我要找到可能性去做出来,换个环境最重要的是制造人物冲突,给出“打”的理由——种族歧视和民族偏见。
《中国电影报》:《叶问》系列的核心人物叶问,从第一部就定调为一个新好男人形象。贯穿于叶问生命时间的轴线,我们看到了他作为师傅、师父、丈夫、父亲的阶段演绎。《叶问4》里,您拍叶问最后生命那段,是不是会格外珍惜?因为不会再拍……
叶伟信:我觉得,不应为拍而拍。如果不是让叶问离世,我也肯定会想到点子继续拍下去(笑)。对于观众而言,叶问的铁汉柔情是动容之处。对现实的观照,是我们作为人能共情共鸣的基础。这个项目,毕竟也走过十二年,很感恩投资人对我的信任和团队对我的支持,最重要的是喜欢《叶问》的观众,这一路来的陪伴,让我在完结篇的准备上也很充分。
《中国电影报》:父亲对孩子爱的表达,在这部戏中做得很饱满。两位父亲最终都支持了孩子的喜好和选择。请问,您认为的好父亲是怎样的?
叶伟信:没有标准的答案。父亲,是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能挺身而出去保护家人。孩子喜欢的父亲,就是好的父亲吧。在《叶问4》里,父子情和父女情的设计,是一组互文的关系——万师傅的女儿认为叶问是个好爸爸,叶问也从万若男身上更多理解了儿子。
《中国电影报》:李小龙,可以被视为华语甚至世界功夫片的一个大IP,对于这个人物出现在《叶问》系列电影里,尤其是在《叶问4》里叶问为李小龙的正名,是您的一种致敬吗?
叶伟信:我小时候看李小龙的电影,感受最深的就是华人在海外遭遇的歧视。历史上李小龙在美国参加空手道比赛的真实经历是1967年,我把这部电影开篇设置在1964年,是我出生的年份,其实是将自己成长的感受放在里面。最主要是李小龙的历史影响力非常了得,改变了外国人怎样看待中国人。我认为,他不仅仅是个电影明星,他通过电影这个媒介把我们的中国功夫和人文精神传播出去了。
文艺的导演要给出“打”的理由
《中国电影报》:《叶问4》中,在叶问和万宗华的咏春对战太极中加入“地震”,让动作逻辑转换为人物逻辑,似乎不符合传统功夫片的类型模式,这样看似文艺的处理,是为什么?
叶伟信:在我自己的电影里,每场“打”,除去套路、门派的表演张力,我在处理的就是“为什么要打”。这场戏“打”得其实还不够充分,既然需要找理由让它停下来,那就没必要分胜负了。
《中国电影报》:在剧本发展过程中,有没有考虑李小龙和叶问同时联手上阵的戏?或者有试想过平行蒙太奇做他们两人的打戏?
叶伟信:从来没想过。也许有些观众有这样的心理期待,但因为我自己是有喜欢叶问、李小龙的角度,在我的电影里,“跟谁为什么打”,才是我负责的重点。
《中国电影报》:四部《叶问》,洪金宝、袁和平分别担纲动作指导,跟他们的合作,有什么异同?
叶伟信:咏春,也是《叶问》系列的主角嘛。灵活迅猛的连拳,在四部不同的情境场景中,需要“打”得过瘾漂亮。这是大部分观众关注和期待《叶问》系列的地方,而我从故事的构建、剧本的发展上要给到动作指导需要处理的理由。大哥(洪金宝)和八爷(袁和平),是行尊级的人物,很开心和兴奋能够有机会跟他们合作。八爷的风格犀利,在动作完成上要求冲击力;大哥既是演员,又是导演,他赋予动作演员更多的表演张力和感染力。
《中国电影报》:中国功夫的辉煌,似乎更多留存于历史的记录中。作为十多年间拍了《叶问》系列功夫片的导演,您自己有没有关注咏春的现状?
叶伟信:没有专门去关注这个问题。我自己拍动作片,重点还是在故事逻辑和细节处理。比如《叶问4》里,叶问的出拳,需要符合人物暮年的身心状态,比如“捏拳活动手关节”的细节处理。
《中国电影报》:《叶问4》里,情感把控丰富内敛、人物塑造到位精准。您曾说“把《叶问》当成文艺片来拍”,请问这部完结篇是您最满意的表达吗?
叶伟信:我对每一部电影都有自己喜欢的处理方法,但那仅仅是我当时的想法。我一直是从过去的经验中去修改、调整并搭建起与下一次的可能性,不停去思考讲述故事、设计人物以及人物行为的“理由”。如果这次的效果还不错,对我以及未来的创作而言,就是又多了一个很好的经验而已。
《叶问》系列不是叶伟信电影的唯一品牌
《中国电影报》:随着电影新市场环境的变化,科幻、悬疑、动画等爆款的登场,使得动作片的投拍风险和难度更大了,请问您是如何坚守动作片拍摄并取得成功的?《杀破狼》系列在城市动作片方面,您做得也不错。
叶伟信:对我而言,我观看和拍动作片的感受并没有变。相比较于动作片的鼎盛时期,我也并不觉得以后就不会有好看的动作片了。好比一道菜,十年后还存在,主要看由谁在做这道菜而已。观众和制作者肯定是有区别的,也许我认为不好看的动作片,观众觉得很好看。
好的动作片,需要好的动作演员,甄子丹和电影里的叶问,是彼此成就。遇到甄子丹,是我的幸运。我和他也合作过《杀破狼》。
《中国电影报》:《叶问》、《窃听风云》、《战狼》、《唐人街探案》、《绣春刀》等系列品牌之作的成功,对中国电影的类型化发展助力不小。在电影品牌的维护、延续和创新方面,您自己有面对市场和观众的压力吗?
叶伟信:《叶问4》时隔三年后才出来,期间不是我不想拍。事实上,《叶问4》的投资不比《叶问3》小,我没有刻意想过有什么保障因素去做所谓的品牌维护,老板愿意投资,我就拍。而且,动作片的完成,需要一招一式、一拳一脚,什么叫“创新”呢?我一直就是关注自己感兴趣的戏能否拍以及怎样去拍。当然也会想是否会低于观众的期待。
《中国电影报》:近年来,《流浪地球》、《哪吒之魔童降世》等片的热映,引发了对“新主流大片”的热议。讲好中国故事,已经不是刻意地去灌输爱国主义情怀,民族英雄是更饱满的血肉之躯。叶问就是这样一个成功的银幕形象。请问对于“人类命运共同体”,您在《叶问4:完结篇》中有什么思考?
叶伟信:《叶问4》里,海外华人面对的种族歧视和欺凌,是历史上真实存在的。“我们练武之人遇到不公义的事就要站出来”,是《叶问》系列一直延续的命题。你可以说它是历史人物传记、或是“老友记”,其中细节的考证或是虚构,我都尽力做到在故事的逻辑上讲得通,人物的出现都立得住,包括对对手的处理。对于叶问,我没有把他处理为一个民族英雄。当个体被赋予使命感,他在独特环境和际遇中走出来,并能为社会和他人承担责任,我觉得就是适合电影的表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