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集主旋律军工题材电视剧《黄崖洞兵工厂》，在以革命战争进程为时间脉络，以山西黎城黄崖洞为空间场域所建构的宏大的时空坐标轴上，用纵横捭阖，汪洋恣肆的笔法平实生动地讲述了黄崖洞兵工厂从1939年到1949年10年间的创立与发展壮大。黄崖洞兵工厂缔造了八路军的军工史，更重要的是，它开启了新中国国防工业发展史的征程，是新中国国防梦的起点，也是重要的参与者和实践者。该剧是新时期以来第一部正面全景地展现我国建党以来军工行业发展的电视剧，就题材而言，具有填补空白的历史价值和现实意义。

《黄崖洞兵工厂》的创作手法非常平实，主线单一而明确，并没有在历史与现实的语境中游走纵横，而是以“现场”的方式质朴客观地从头讲述，其间夹杂了惊心动魄的谍战情节、恢宏壮阔的革命战争情节，并以此勾勒出属于军工行业的光影史诗。人物的生动饱满与情节的缜密严谨正是该剧的最大优势。

历史语境下的人物群像塑造

在历史场域内解读《黄崖洞兵工厂》，其选取群体内部的微观视角，以求同存异的方式厘清个体与集体间的关系，人物所有的激情、追求都是为了军工业的发展壮大，他们展示了军工人的独特魅力，诠释了军工人的精神内涵。

《黄崖洞兵厂》的中心人物是八路军兵工部副部长、黄崖洞兵工厂厂长盛凡。他曾留学苏联、德国学习兵工专业，专业知识丰富，管理能力很强；他长期在隐蔽战线工作，眼光敏锐，能够很快判断可疑人物并快速反应；他革命意志坚定，进过国民党的监狱，与党失去联系5年，即使在党组织对他怀疑时，也从未改变对党的忠诚；当他逐步理顺兵工厂的管理制度，如火如荼地投入黄崖洞兵工厂建设时，传来妻子牺牲、女儿失踪的噩耗，他强忍内心的巨大悲痛，毅然擦干眼泪，继续为兵工事业而奋斗。盛凡被塑造为一位具有理想主义色彩的革命者和工厂管理者。他一出场就极富传奇色彩，正在上海闲置不知何去何从的他，接到调任他到山西继续革命工作的命令后，立即只身携带大量金条和钞票长途跋涉，途中被女土匪王小麻子截获，他临危不惧，当所有观众为他和他所携带的巨额资金捏把汗的时候，才知晓他早有准备，在金条上涂有毒药。王小麻子为求保命，只能乖乖交出巨款。去北平寻访兵工专业技术人员和购买材料，显示了盛凡作为资深地下工作者的老道与专业，他大胆启用日本人明石井信，成功甩掉特务追查，购买冥器，买篮球，下馆子吃西餐，最后竟然到城外买老百姓手里的日本生产的“肥田粉”，惹得与他同行的方辉暴怒。然而这些看似无关的行为，却与兵工的研究工作密切相关。在兵工厂，他很快看出军工葛三娘有问题，同时也发现专业技术人员叶影秋是国民党特务，但他区别对待，坚持不让葛三娘接触兵工制造的核心工序；同时他明知叶影秋非常可疑，却爱惜叶影秋的才能，试图感化叶影秋，让她留在全厂最核心的技术部门——研究室工作，最终使叶影秋转变思想，成为坚定的中国共产党党员；在日常工作中，他熟练运用兵工知识，大到兵工厂的整体建设，小到各类武器的研制与批量生产，盛凡都能给出正确建议，做出正确抉择。盛凡是政治坚定、业务过硬的党的优秀管理干部的集中体现。

本剧以盛凡为中心，建立起层层嵌套式的人物关系：盛凡的搭档、兵工厂政委、参加过长征的老红军徐正东，是又一位浓墨重彩塑造的形象。他既具有坚定的革命意志，又有丰富的战争和思想政治工作经验，盛凡刚进入兵工厂时，他虽对盛凡也有不满，但他能够以大局为重，全力协助盛凡做好兵工厂的管理和思想工作。徐正东不懂兵工技术，却对技术人员爱护有加，在思想、生活、工作上耐心帮助他们，他对方辉有情，却始终克制感情，最终他的高尚品格感动了曾为中统特务的叶影秋，收获了爱情。在黄崖洞，他是一个核心人物。指导员方辉做事雷厉风行，不怕牺牲又爱憎分明，开始时，因在北平对盛凡的一些做法不理解，产生误会，当他逐渐认识到盛凡所作所为都是为兵工厂的发展时，她坚决支持盛凡，一切行动都以兵工厂的利益为重，赢得大家的尊重，并与盛凡两情相悦，终成眷属。副厂长刘宝祥是一位经过长征的老革命老红军，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但人正派对人真诚，党性很强，因为一直在部队工作，没有与敌特作战的经验，所以日本特务葛三娘设计救出他后，被葛三娘的表面行为所蒙骗，对她深信不疑，成为葛从事特务活动的保护伞，但当他得知葛三娘的真面目后勇于悔过认错，是一位有缺点又很可爱的革命者。还有怀有自私心理、政治不成熟，最终受到教育、幡然醒悟的马一金，以及红军将领左权、陈庚、彭德怀、朱德……他们的形象展现了物质匮乏的背景设置中书写壮美磅礴的人文史诗，在精简洗练的正剧叙述中坚持东方的抒情传统，从而实现艺术真实与历史真实的融合。

从上海来的中统特务、技术人员叶影秋非常具有典型性。她作为中统的一颗闲棋冷子被马一金带到了黄崖洞，她虽为特务，却有一颗滚烫的爱国心，兵工专业技能高超，又能全身心投入工作，逐步被共产党员的纯洁高尚的精神和坚定的理想信念所感动，最终走上正确的政治道路；韩小刀是盛凡从北京带到黄崖洞的技术工人，他既有点浑不吝，又有正义感；既为己，又爱国；既吊儿郎当、玩世不恭，又身怀绝技。这个人物真实而多面，塑造得非常成功。同样从北平来的知识分子常忘怀、李芸、张静……在人物的塑造上，主创人员查阅了大量的兵工知识，在细节运用上游刃有余。

更值得一提的是，盛凡、徐正东、方辉、刘宝祥、梁英梅等兵工厂的管理者、老革命，对外来的知识分子从不居高临下、怀疑戒备，而是对他们给予充分尊重和理解，设身处地为这些知识分子和专业技术工人着想，工作上信任支持，生活上体贴照顾，情感上呵护帮助，使他们很快适应兵工厂的战时工作环境，心无旁骛地投入工作。这样一群身份背景各异的人因党的兵工事业而聚首，他们的亲情、友情、爱情都在无形中与兵工事业产生了无限勾连。

独特工厂空间的书写

与黄崖洞精神的传承

新时期以来，工业题材与都市空间嵌套紧密，传统的城乡二元对立结构在城镇化的浪潮中急速膨胀，走进城市成为人物寻求价值认同与自我重塑的开始。近年来的工业题材将目光更多地聚焦于文化视域下的集体记忆，城市中的一个独立空间，以筒子楼、自行车、铝饭盒、蓝布工作服的生活意象搭建起来，工人们的日常工作状态是穿梭在震耳欲聋的阔达厂房里的机器森林中。

与这些集体记忆不同的是，《黄崖洞兵工厂》脱离了工业的城市书写，它的主线情节大多脱胎于客观史实，包括黄崖洞兵工厂的命名来历、工厂的地理位置、基本发展脉络和历史事件等，山西黎城黄崖洞险要逼仄的实景拍摄与史实改编为该剧提供了贴近现实的话语空间，在微观视角下构建起真实可信的历史和空间语境，具有纪录片式的真实性。

作为一部融入了大量战争情节的工业题材剧作，《黄崖洞兵工厂》剧中常用的视觉符号是险要陡峭的黄崖洞，蜿蜒曲折的山间小路，而晋东南简陋的农家院落、农屋、空旷的田野，则是作为厂房、实验室、会议室、生活区来出现的。除此之外，就是炮火连天、血肉横飞的战争场景，跋涉突袭、绵延数里的行军场面，虽然整个剧情也涉及到北平、上海、太原、长治等城市，但城市空间经常一闪而过，并没有明显的地域特征。

这些视觉符号将半个多世纪前的军工人在艰苦环境中白手起家，从一无所有中艰难创业，展现得淋漓尽致。《黄崖洞兵工厂》摒弃高姿态的说教模式，为新中国的军工业的发展史蒙上一层壮怀激烈的豪放诗意，波澜壮阔、气势恢宏。

值得注意的是，中国共产党是这个工厂空间的绝对领导。党的制度建设和组织建设在《黄崖洞兵工厂》中有非常充分的呈现。该剧中几乎每集都会涉及召开党的民主生活会的情节，如盛凡怀疑葛三娘是特务，在党组会上提出后，徐正东虽然不赞成这个看法，保留自己意见，但服从组织决定，要求刘宝祥把葛三娘调离炸药组，徐正东严肃地对他和马一金说：“对同志有意见，对事务有看法，我们可以上会交换意见，可是作为党员和领导干部，私下讨论，尤其是说不利于团结的话，这更是原则问题。班子的团结是最大的问题。”表现了党的干部政治过硬，大局为重的党性意识，以及中国共产党民主生活会民主集中制的原则和团结-批评-团结的目标。当葛三娘向刘宝祥告发韩小刀私自用同志们冒着生命危险从小鬼子手中抢到的钢轨做匕首卖钱的事后，徐正东在民主生活会上快速厘清责任，令责任人潘股长做出深刻检查，原则问题绝不姑息。黄崖洞兵工厂的知识分子和军工按月拿津贴，手里有钱，与八路军战士完全不同，因此出现了私买私卖兵工厂资产的事情，这也是党的干部在兵工厂面对的新问题，徐正东要求行政干部要正确对待这个问题。盛凡分析事情来龙去脉后发表意见，认为知识分子和技术工人身上有缺点，但他们身怀绝技，并且可以改造，而兵工厂的重要任务是造枪、造炮、造子弹。孰轻孰重，不辩自明。之后在兵工厂发展过程中的所有重大决议都是开会讨论形成，大家在会上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发表并坚持自己观点，然后经过集中形成最后决议。党的民主生活会场景如此详细完整地贯穿于整个《黄崖洞兵工厂》的剧情之中，在我国影视剧中实属少见。这样独特的工厂空间赋予了作品真实性的力量和时代性的特征，是献礼建党100周年的上品佳作。

《黄崖洞兵工厂》每集开篇写着“本剧谨献给人民共和国军工事业的开拓者和后来人”，它也在努力实现用一个行业的真实细节与生活现实去讴歌黄崖洞精神。

叶影秋说：“革命者活着就要抗战，既然抗战就不怕献身，我想明白了，既然活着就要有追求，追求，就追求自己最美好的。”为了追求美好，这个原为中统特务的兵器专家排除万难，精益求精地研究武器。她发现了国民党特务的破坏行动，不顾个人安危，将单何进和阿毛堵住，在方辉、曲颖的配合下活捉两个特务。为了搞到无缝钢管和制造武器的设备，叶影秋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深入虎穴，进入上海。副参谋厂左权对失去妻子的盛凡说：“如果需要，我们也会献出自己的生命，前边的同志倒下了，我们还站着！” 只要站着，就要为党工作，当工作组重新拿他进过国民党监狱的事情说事，盛凡不怕得罪工作组，坚持领导兵工厂完成上级赋予的武器弹药生产任务。

在战争胜利之后，他们即将离开黄崖洞时，徐正东深情地说：“不管工厂建在哪里，黄崖洞的精神要传承下去，一代一代发扬光大。”黄崖洞的精神，就是军工人自力更生、艰苦奋斗、忠于祖国、甘于奉献、为国争光、勇攀高峰的精神。也许，因为他们工作的保密性质，他们无法像其他行业的人那样为人所熟知，甚至新中国成立后，他们依然在不为人知的艰苦角落里默默地从事着武器的研发、制造，为新中国国防科技事业的发展壮大呕心沥血，黄崖洞的高耸入云衬托了一代代兵工人高大的身影。“重要的是话语讲述的时代”，80多年来，我们的社会主义建设时期的“两弹一星”精神，新时期的载人航天精神，都继承并发扬了黄崖洞兵工厂的时代精神。

（作者单位：北京市文学艺术界联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