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讯 1月23日,武汉“封城”,人们在遭遇突如其来的新冠疫情之时,迎来了一个最不平凡的新年。大年三十晚上,跟随着各地援鄂医疗队奔赴前线的,还有一群扛着摄像机的纪录片人。他们或穿上防护服与医护人员在救治一线共同经历生死搏斗;或敲开身处“风暴”中心的武汉普通市民家门,记录下他们在不平常之中的日常;或是带上手机和无人机,走出家门,在武汉的街头来一场边走边拍的记录;更有对中国文化情有独钟的外国人,决定用自己的镜头告诉世界一个真实的武汉……日前,在疫情防控进入常态化的当下,这些纪录片人终于有时间放下手中的摄像机,一同走进上海国际电影节金爵电影论坛,与大家分享他们在抗疫前线的所见所感。
作为获得过荷兰阿姆斯特丹纪录片电影节大奖的资深纪录片导演,范俭有过拍摄重大事件纪录片的经验,他的《活着》和《十年:吾儿勿忘》聚焦汶川地震。今年3月,范俭和澎湃新闻团队一起向武汉出发,他们选择了离疫情风暴中心最近的居民社区百步亭作为拍摄的“主战场”,那些表现社群关系的故事,最后被集结成了一部作品,取名《被遗忘的春天》。
与2008年深入汶川地震创伤的第一现场不同,这次去武汉,范俭有意选择了“往后退一步”,“我从开始就没有想到去医院拍,想对生活日常进行拍摄。因为在这种疫情之下,武汉人的生活日常是怎样的,人的关系又如何被影响,在当时并没有被外界太多关注,这不符合纪录片的观察态度,也不是新闻视角的观察,所以我就选择去社区,这反而给了我更大的空间。”
但是范俭的想法遭遇到了现实的阻力,“很多人是拒绝的,不愿意被拍摄,因为我们的拍摄是需要在家里,而且长时间待在家里拍私人空间,事实上也把他们家简单的私密暴露出来了。他是确诊的,他是确诊的家属,这本身就是一种暴露,需要很大的勇气。我们被拒绝了很多次之后,终于有一个人同意了。”
而做新闻调查记者出身的范士广,面对突发的疫情,最本能的反应就是“我要去新闻的中心,我要去告诉大家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事。”在这之前,由他任总导演的纪录片《人间世》曾引发过广泛的社会关注,这次他决定再次把镜头对准战斗在一线的医护人员。但他有意抛弃了跌宕起伏的情节,而是更多地关注个体化的感受。“在特别重大的灾难面前,我觉得个人化的叙事、经验和体验一定是非常重要的支撑,而且会让你看到个体中的经历。若干年之后再回过头来看这段历史是更为宝贵的东西。所以我们就展开了100个人的采访计划,我们离开武汉前一天还在采访。”范士广认为,纪录片最大的作用就是在反映现实和时代的时候,能呈现出这个世界的复杂性和人的复杂性,“这是你的天性要做的一件事情。”
与范俭和范士广的专业出身不同,武汉人林晨是一名VLOG博主,在B站上也是小有名气。在封城的日子里,他用手机和无人机拍摄创作的系列短视频《武汉日记》是疫情初期大家最早看到的武汉影像纪录。这些视频在网络上被大量转发,引来热议。
作为“非专业”纪录片人,林晨没有作为纪录片导演的自我角色界定。但正如论坛主持人、学者、华东师范大学传播学院院长吕新雨指出的,林晨对无人机的使用呈现了非常有趣的叙述视角,区别于传统纪录片。传统纪录片中无人机的客观视角在《武汉日记》里,成为了个人化的主观视角。林晨解释:“我要从我的视角探索这件事情,所以我首先配上自己的旁白,把无人机的起飞过程也拍进去,使它和我产生关联,让无人机看见的成为我能看见的东西。”
如果说林晨的《武汉日记》完全是一次个体视角的呈现,那么导演、诗人、文艺评论家、大象纪录创始人秦晓宇正在制作中的全民记录计划《余生一日》则像一束聚光灯,打在了生活的万花筒上,试图把不同的视角集结起来。而这种企图具有启蒙意义:“大家突然觉得,原来我记录的生活是有意义的,它就是历史本身,原来我就是一个历史的书写者。”秦晓宇认为全民记录的时代和全民导演的时代正在来临。“因为我们拍摄的设备非常普及,一个智能手机就能完成高质量的拍摄。真正的创作就是要打破边界,而不是画地为牢。全民记录计划,这只是一次尝试,以后这种方式会成为一种常态化。”
秦晓宇还表示,相比在前线拍摄,而重要的是往深处拍摄。深处也许不再是环境、社会层面或者公共空间,而是心理情感和私人空间。而后者恰恰是电影艺术和文学作品最有表达能力的地方。
(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