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总走了。
在微信朋友圈看到消息,还以为搞错了。怎么可能呢?他可是朱永德呀,70多岁还在学习,比年轻人都精力充沛的朱永德呀。直到看到中国电影家协会的唁电,才知道,朱总是真的走了。一时间,怅然若失,思绪蔓延。
记者生涯里,朱总是第一个狠狠批评我的人,也是我最敬重的老电影人。
中国电影著作权协会是我工作后对接的第一个机构。当时,从上影总裁位置上退下来的朱永德担任协会理事长。
那些年,这个默默无闻的协会被他管得风生水起,什么张艺谋收到国外电视台支付的电影版权使用费清单,什么反盗版要向网吧、长途车收费,影著协时常成为舆论追逐的热点。那些年,片方受了委屈也喜欢找他们,像《锦衣卫》遭遇盗版,《泰囧》等的版权纠纷,许多电影面对侵权手足无措时,总有影著协的行侠仗义和斡旋调停。
朱总这个人,异常勤奋。到任影著协后,60多岁的人,从零开始学习著作权法。到2012年《著作权法》第三次修法时,他已是专家委员会的一员,全国入选的委员只有30人。他说,不懂就得学。为了给电影行业普及著作权知识,他从2009年起,在《中国电影报》开设专栏,每周一篇普法稿子,从没拖过稿。朱总有个习惯,发稿前,一定会找著作权领域的专家、学者帮忙审阅稿件、提修改意见。他说,写稿子容不得一点马虎。
朱总是真的严厉,要是问他关于电影著作权的问题,他能耐心给你讲上一两个小时,但你的稿子若是潦草应付,他便逐条写下修改意见发来邮件,还会专门打电话讲给你听,最后的建议大约是,稿子还是重写吧。朱总的严厉导致我一度写到电影著作权相关的稿子,都会提心吊胆,生怕又出了差错,接到他批评的电话。
推动影著协向网吧、长途车、点播影院代片方收取版权使用费,是朱总最后的事业,他说,中国电影不能老靠票房撑着。这件事,他调研了三年,没想到,刚有点眉目,各种抨击言论就迎面砸了过来,有人骂他们“坐地生财”,有媒体以“挂个牌子就收费”作为新闻标题,各种不堪入耳的指责洪水般袭来。
但我知道,他从影五十多年,对电影有感情,怎么可能“坐地生财”?他说,想在有生之年把这个领域开拓一下,让后人把市场做得更大,让我们电影日子更好过一点,让电影取得更大的繁荣,这是他的初衷。
其实,朱总“挺抠门儿的”,每月两三次上海北京两地往返,主管部门明明给他批了充足的交通费,快70岁的人,偏偏每次都选经济舱。有次飞机延误,他生生在飞机上蜷了7个小时,下飞机的时候,腿都伸不直。
后来,他真的退休了,再也不用缩在上海飞北京的经济舱里两地奔波。而在主管部门的推动下,2018年《点播影院、点播院线管理规定》出台,规范点播影院内容正版化的事,算是落停了。
朱总走得如此突然,是我未曾想到的。朋友说,去年冬天到上海看望他时,他的精神状态还很好。我本打算今年上海电影节时去探望他,如今却成了未尽的遗憾。他的手机号还在躺在我的通讯录里,而我是再也接不到那个严厉的批评电话了。这感觉,太差劲了。
朱总,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