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说一个“希腊的神话”,一位希腊的半神为了爬上国王的宝座而追求现任国王的女儿,抛弃了自己的妻子和亲生的女儿,让他的妻子和女儿承受了人间无尽的痛苦、屈辱、磨难。
当他爬上了国王的宝座后,神谕出现了:半神会在暮年的时候死于亲生女儿之手。亲生女儿也将因为弑父而被法庭判处死刑。半神在将死的时候扯开了亲生女儿的衣角,看到了自她小时候就熟悉的一块胎记……
再说一个“日本的故事”。二战之后日本社会陷入极度的困窘和挣扎之中,黑社会大佬看中了一位年轻有为的青年,逼迫他入赘豪门,抛弃妻子女儿。青年终于成为了日本社会的一代枭雄,但是被他抛弃的妻子却沦落在了社会最底层,女儿目睹母亲为了给她一碗面而遭受流氓侮辱、成为小偷。
很多年之后,那位枭雄在企图鲸吞一块巨大地产的博弈时,遇到了已经成为对手女秘书的亲生女儿,这位女儿实施了对亲生父亲缜密的谋杀。
现在说一个“中国的故事”。日本投降之后,东北的“开拓团”有很多日本遗孤,其中有一个在三岁的时候回到了日本,在日本经济复苏的岁月里长大然后有了家庭也有了步入犯罪团伙的经历,直至发生了上述罪恶的报应轮回。
而那个当年的亲生小女儿(小林杏奈)开始实施报复。在两个大佬对决的那个密室之夜,她杀死了自己的老板然后成功地嫁祸于亲生父亲。早已知道“女秘书”身世的父亲在法庭上坦然承受了凶手的罪名。
但是来自中国的侦探秦风和唐仁在泰国与日本的同道帮助下,戳穿了这个惊天的杀人案。最后一个揭秘环节是女秘书小林杏奈的杀人动机,秦风等四位同伴居然各走边锋,不约而同拿出了动机的证据。
解开秘密,这正是类型片惯用的手法,而在漫长的影片中,这里只用了百分之一的时间片段即把来龙去脉交代得一清二楚。节奏之快,闪回之有力,令人称奇。
越到后面影片节奏越快,烧脑的结构一气呵成。放眼今日之世界影坛,好影片一点不烧脑的几乎没有。
陈思诚的心思非常细密,这样一个构思在剧情进入到百分之九十九的时候你也许依然不会释然,并且整个过程在外围的“胡搅”中,在喜剧与闹剧的推进当中,你相反还会追着剧情找出层层线索。
而最终全片释放出了巨大的信息量时,剧情风格发生了峰回路转的变化。除了赞叹,我们不会说忽悠,不会说浅薄,更不会说胡闹。其实你会往深里想,一部挖掘人性的电影如何就能够融古希腊、近代日本和当下中国的特色于一体,而又把悬疑侦探、疯狂喜剧、生死追逐、中日韩泰影片的风格冶于一炉?
陈思诚在影片中放置的信息量还远不止这些。他第一个想法应该是把中国电影做得既像又不像一部国产片,笃信中国电影要打进世界市场就必须有广阔的视野,包容更多的题材和人性故事。
同时我相信他正在掌握一种手段,正反合成以提供信息量的手段。譬如闹剧与严肃的探案推理的相互交融,由于当代信息科技的“无所不能”,导演可以把推理的逻辑发挥,通过技术尤其影视特效和剪辑技术,做得入木三分、活灵活现。譬如密室假设,从十三种设计中再“构想”出第十四种,当然它们都是编剧导演的虚构,但是在特效师手下就可以以假乱真、煞有介事。
再有喜剧和悲剧的人性故事交融。接近三分之二了,剧情还是没有一点点严肃可言的。但是,“希腊故事”开始了,“日本故事”开始了,后面还有“中国故事”、“泰国故事”,我们的视野被骤然拖回到半个多世纪前,一幅幅亚洲国家战后满目疮痍、重新崛起的场景背后悲惨的家庭和个人辗转沟壑、历经沧桑的画面浮出水面。
影片不是一般的喜剧,成为了《啊,野麦岭》、《望乡》,超越了一般国产电影的表面和浮泛。最后的法庭辩论,很有韩国电影譬如《辩护人》的精彩,更有悲剧的震撼。出乎意料、连续出场的证人反证和真正罪犯的被揭露,全然出乎意料——而好电影就应该总是如此出人意料。
无厘头的风格和严肃人生抉择的交融最后成为了影片的某种深度。影片到了后面出现了所谓“Q”集团胁迫秦风入伙的剧情,透过这个剧情的插入,影片的深度又推进了一层。很多朋友去看几遍就是为了搞清楚这个暗黑势力出现与剧情的关联。
其实黑龙会和地产商都只是社会黑幕的外层,类似“Q”集团如此的暗黑势力的无处不在,他们渗进了社会的每一个有着巨大“钱”景的领域,收买各类型精英,而不予以合作就必欲除之,才是当今世界最大的毒瘤。唐仁和秦风后面的对手就是这些世界恶魔。
简单地说陈思诚构思的不是一部简单的喜剧、闹剧,导演的野心在于放置一种深情给予广阔的世界。我们可以放下很多平日端着的东西,而又可以揭穿这个世界很多装着的假面。因为这个世界的确有着一股超越国界的暗黑潮流,而正义的人们会有更沉重的使命。
在《唐探3》中这个剧情的出现貌似很二次元,其实个人和小团队的命运与一个庞大的暗黑世界之间的对弈是《唐探3》的最后交融。
秦风唐仁们不会妥协,不会退缩,更不会出卖良心。有意思的是,Q在中文里就是钱的第一个字母。在影片中,Q集团是最暗黑的资本,而当下的世界,代表着暗黑资本的势力的存在,已经引起了人们对“三观”世界刻骨铭心的深入讨论。
Q的形状最后落在唐仁他们手上的时候,是一个莫比乌斯环。莫比乌斯环又译成魔比斯环,而莫原来是一位数学家,他发现三维世界并非完全封闭的,只要打开一个偏角,三维空间可以有一个被外放到四维空间的出口。
世界无限,悲剧的传奇无限,公义的抗争必定无限。世界就是一个传说当中永远不会宁静的江湖,而热血青年就是这个万里江湖纵横的侠客。唐仁和秦风这一对表舅甥人生的冒险喜剧故事才刚刚开始。
为什么会有《唐人街探案3》这样的中国电影,这样的电影又将怎样塑造不同格局的导演陈思诚?如此一定会让我们掩卷深思。
当下中国电影(只能用“当下”还不能叫当代)早已经超越了十年前的那一拨。对于时代的比照,影坛曾经就以《失恋33天》、《北京遇上西雅图》、《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小时代1》、《乘风破浪》等等竖立起过一道道里程碑,它们核心的一点是在中国城市化、世界全球化时代标榜中国当代个体的精神价值。而《战狼2》、《流浪地球》的出现,已经宣告个体宣言一类正在为广阔视野所通通淹没。
中国被自己和世界推向了风口浪尖,文艺终将是个体的和个性的,如何在广阔的视野当中写好个人的故事,如何在巨变的大时代中写好个体的传奇与人性,电影人又有了一个冲击的高度。
2021年春节档很快就过去了,以下的时间当中我们期待还能够看到更多发自真正思考和灵感激发的创作。陈思诚不会只有一个,但是超越的过程需要思想,一如上面说的烧脑,中国影坛一定会引起一拨思想的浪潮,《唐探3》是一部有思想的英雄主义电影。
贴着时代与时尚的追求才是稳靠的。通俗与烧脑正是影片最具时髦的最后的融合。就当下来看,它的英雄主义属于后现代风格的当代电影标签,就中国影坛而言超过了姜文的乡村魔幻现实主义,超过了邓超的城市魔幻现实主义,也超过了好莱坞的科技魔幻现实主义。《唐人街探案》序列如何引发更多通俗与烧脑的融合,也许才是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