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说：真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含泪活着》这部纪录片就真实记录了丁尚彪一家直面惨淡人生的故事。《含泪活着》是旅日华人张丽玲执导的一部纪录电影，记录了丁尚彪一家寻常而不凡，低微而坚韧的生活。影片以大团圆结局完成了丁尚彪的使命，然而他的故事还在继续，他的意志影响深远。这部记录片虽然以一个中国“黑工”为主人公，却深深震撼了日本人民，给他们的生活带来了新的启示。

一、在苦难中逆袭

生活似乎从来没有眷顾过丁尚彪，在童年时候，丁尚彪赶上饥荒；在最该读书的年纪，赶上了“上山下乡”；在最美好的年华失去了接受教育的机会；回城后，想通过知识改变命运，因为超龄无缘大学，这份读书的梦想从此破灭。此后，他把整个人生押注在日本那个看似发达的彼岸，希望有衣锦还乡的一天，然而梦想中的北海道却是个贫寒之地，学习知识无望之后，连外出工作都被禁止，无奈他只能逃离，同时他的身份也从正规的留学生转而成为漂泊异地他乡的“黑户”，曾经美好的期待全部化为泡影。同行留学的中国同胞纷纷选择回国，过上安稳日子，只有丁尚彪坚持在异国挣钱养家。为了还清债款，丁尚彪同时打着三四份工，白天在工厂工作，下班后匆匆赶到餐馆刷碗，周末做清洁工作，每天凌晨才拖着精疲力尽的身躯，沿着轨道走回自己的出租屋。居住在只够容身的小公寓里，用塑料袋洗着冷水澡。没有良好的接受教育的机会，身无一技之长，丁尚彪在八九十年代那个充满变革的社会里寸步难行。女儿考上美国大学之后，丁尚彪一刻也不敢停歇，他白天跑建筑工地，下午做商场保洁，晚上在饭店做饭刷碗，在劳累的工作中还考了五个专业技术资格证书，从一个语言不通的“黑户”变成了一个多领域的技术工。不满50 岁的他在镜头下瘦弱不堪，头发花白，视力也出现问题，然而就是这个在日15年的“黑工”依靠双手养活一个家庭，教育出一个美国留学生。

2004年，丁尚彪眼含热泪，告别十五年的“黑户”生活准备回到上海。日本海关人员查验他的护照，先是大惊失色，冷静后迅速作出决定，盖章放行，还以举手礼向他表示敬意。非法居住在日本15年，生活的重压却没有压倒他的责任与人格，即使生活艰苦仍然缴纳税款，无任何犯罪记录，靠着一双沧桑的手清清白白地来，清清白白地离开。

没有人比丁尚彪的人生更悲惨，然而丁尚彪并不是以悲惨的人生取得观众的同情，而是以他那永不屈服于困境的进取精神来感动着那些身处逆境却不得志的人。“在连续3年每年有3万人自杀的日本，有这样一位中国人顽强地含泪活着。”《含泪活着》中的这句话，道出这部纪录片的力量所在。

二、生活从不“落寞”

战胜苦难的，除了这一家三口的勇气和毅力之外，还有一份珍贵无比的亲情和对生活的执著。人世间的悲欢不相通，但是这一家人的悲欢是相通的。支撑丁尚彪熬过十五年思念和煎熬的，就是对妻儿的那一份爱与期待。这部纪录片既是一段平凡人的传奇故事，也是一个家庭不离不弃的感人情歌。亲情是这部纪录片所散发的一种爱，坚韧有力量，在苦难中日益闪耀。

丁尚彪虽然作为非法滞留者，但是不管何种境遇，他始终秉持勤恳踏实、乐观豁达的态度面对生活，从不做违法乱纪的事，对妻子忠贞不渝，对女儿的成长寄寓希冀。15年的日本滞留岁月，他过着贫苦而孤独的生活，最难以忍受的是缺失家庭的温暖。然而面对自己的妻子和女儿，他对过去的苦难保持着沉默和内敛，只是用深情的眼神长久地凝视着已生白发的妻子。在短暂的相聚里，带着提前做好的攻略，领着去逛他也从未好好逛过的东京城。一起虔诚地拜佛祈祷，一起品尝经典小吃，一起看樱花，一起合影留念，像一对普通的夫妻。十几年来心酸和委屈化作一句“十几年啊，确实辛苦一点”，不让妻子看见自己的泪水。

在海的另一边，妻子陈忻星和女儿丁晽靠着针织厂微薄的工资艰难过活。母女俩同住一间小屋，一张床，在八年的等待中与女儿相依为命。陈忻星日常的饭食就是面条里放点盐和酱油，她以自己的节俭为女儿撑起一片成长的天地。1997年，在贫寒的家庭条件下，丁晽不负众望考取了美国纽约州立大学，本硕博8年，实现了父亲的理想。从此，一家三口，在三个国家各自飘零。

人来人往的电车里，有人在听歌，有人在聊天，有人在看书，人们各自过着自己的生活。只有这一家人，虽然天各一方，共享着共一个梦想，坚守着同一个生活理念，将心酸和泪水留给亲人的背影。他们失去了太多机会，遭遇了太多苦难，却从没有絮絮叨叨地相互埋怨。他们相互理解，相互扶持，把最坚强的一面呈现给家人。在上海、东京、纽约三个不同时空中，携手同行，坚韧而乐观地走下去。距离远了，心却更近了。这是平凡人的生活，也是最真诚的生活。

勤恳养家的父亲、独自承担的母亲、不负期望的女儿，这是一个典型的中国式家庭，为何会打动无数日本观众呢？因为，人的情感在某种程度上是相通的。纪录片的特点就是它的真实性。那些生活在社会底层的日本人民，他们也在默默忍受着生活的繁杂，逐渐失去了对习以为常的生活的感知。《含泪活着》中再现了那些人与人之间相濡以沫的故事，帮助他们在重拾生活中那些美好，带给他们心灵的洗涤。纪录片开篇交代了日本的农村青年因生计问题涌入了城市，这与丁尚彪背井离乡求生存的生活境遇是相似的。在低迷的经济环境、紧张快速的生活节奏和枯燥乏味的生活模式下，人们急切希望得到情感的抚慰。《含泪活着》中的人与事让他们对生活的信念在相濡以沫的亲情中重新燃起，让他们在泪水中重新找回对生活的热爱与责任，在碌碌无为的生活中发现美好瞬间。

《含泪活着》记录了一个中国底层家庭的故事，也折射出一代人的辛酸与奋斗。没有惊心动魄的故事情节，没有绚丽的特效，只有一家三口为生存而挣扎的真实故事，用那份坚持改变一个家庭几乎“预定”的平凡轨迹。而这部质朴的纪录片展现的两代人接力改变命运的奋斗精神和那份守望相助的亲情，对于每个时代的人来说，都具有无法超越的重要意义。

（王学鹏，中原工学院外国语学院讲师，研究方向：日本文学文化、环境行政法、新闻传媒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