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电影《乌海》，我久久沉浸在影片氛围里，不仅有深刻眷永的细节和鲜活的人物，还有可触摸的氛围、透明的生活体系和精彩的对话。周子阳电影的精神内涵，是与激荡的社会思潮和对社会问题的热切关注，始终密切联系在一起。在现实的都市里面，人们的精神都非常匮乏，其实周子阳所思考的问题，大多数人都已经思考过，但是如何能成为影像化的语言表达，确实有非常的难度。因为电影真的毕竟不是街头巷议的传说，也不只是从社会角度的热点新闻。在乌海这个城市里，许多人都互相欠着对方的物质和情感的债务，传递着对方的秘密，人们都没有了所谓的公平和公正，对问题的解决背后经常潜伏着无所不在的谋杀和暴力，不少人也已经丧失了道德和良心，讨债和要债的对立和共生，从创业失败到家庭矛盾和负债危机，忠诚老实的杨华善待身边小人物，结果却总被人欺骗。

电影《乌海》有属于导演周子阳的超现实主义美学主张，从沙漠月亮到恐龙公园，现实到超现实就是让人感觉非常荒诞，那些老人们在做奇异的瑜伽，他们在那里边学习边休闲。电影《乌海》写意和象征的色彩特别浓厚，不论是沙漠月亮还是恐龙公园，透过这些画面就以小见大，更能深入浅出的思考和研究，就是给人造成一种如梦幻的感觉，对不同的人生心态和状态都进行了解剖。作者电影导演都有自己独到的美学追求，拍电影他们不是为了制造产品，而是为了影片的作者在电影创作中，将那些记忆成为自己的主题，运用电影手法表现内心的世界。影片一开场就是一种隐喻，人们从泥坑里捞非洲肺鱼，就像是杨华这个人物苦闷时的心理写照。这些隐喻符号，正好预示了这个时期人心的浮动和不安，也显示了在高利贷的情况下欠债人的焦躁和不安。

周子阳认为电影有文献和历史的双重价值，他在追逐和捕捉着生活中真切感受的多重空间，采撷着生活泥土芬芳的画卷和情境，在不断创造着多重构成的电影语言。由于全景的大量应运，影片中的人物始终处于乌海这个大环境中，突出强调了人物和城市乌海的紧密联系，将乌海和人物关系融为一体，大量诠释空间的全景镜头，给影片带来一种冷静客观的风格。影片开始的捕鱼镜头，奠定了整个影片的基调，然后影片镜头转向屋内，出现了急促要债的敲门声，这时候为影片的后来叙述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乌海》里有男女主人公在屋内对话的戏，运用长镜头配合人物的活动完成，从而在镜头内部构成不同景别的画面，产生了特别的美学效果。曾经的都市财富神话层出不穷，杨华辞职做生意，身陷三角债囹圄，抵押了妻子的房子，暖色或冷色呈现的消解和幻灭，配合着不同的心境，让整部影片整体的情绪氛围，构成影片重要的抒情手段。

电影里那个山峰好像是爱情的隐喻符号，从他们相爱到分手，从低谷走向山顶，在夜里或白天，离开矛盾升级的生活琐事和债务危机，都是人物内心的追寻和反思，瑜伽馆一吻暖到心田，上山车也是个主观镜头，然后随着上山车上山，就是一个扣人心弦的意向性场面，让观众因人物一起一落牵肠挂肚。山顶求婚的浪漫回忆，是杨华和苗唯手持自拍。影片中杨华从容地回忆着过去，导演的处理就是抛开了闪回，却运用了杨华视点出发的空镜头，还有手机上的画外音，形成了绝妙的情感节奏，使我们和杨华的心灵合二为一，不仅仅是杨华的动作和语言，更是摄影机存在和审视的动作。影片简洁的镜头里，杨华看着过去曾经甜蜜的表情，两个人珍存的打火机，在刹那的笑声里，是曾经泛黄的青春，曾经刻骨入心的爱情。周子阳用简单的视听语言，准确传达了片中杨华和苗唯汹涌的内心状态，描述了两个人重逢后的悲伤场面，让人感受到那种难受又美好的情愫。

周子阳的作品为啥总让人赏心悦目，就是让观众得到很大的感染，因为他用心在做每一部影片，每场戏和每一组人物关系中，他都努力运用各种拍摄技巧去拍摄，所以观众能获得更多的信息量。《乌海》里镜头一个接着一个，从沙漠月亮到恐龙公园，他的叙述链接不仅有历时性，也有共时性，也有连贯和对比的关系。影片里那些异化的生活，沙漠月亮是另外一种世界的真实写照，那是一种离异，一种和他人的疏离感。静中有动或动中有静都是特别重要的创作手法，川流不息的人群里面，杨华和一位行人毒打在一起，环境因素所形成的冲突，点出了作品的主体思想。在不同的角度拍摄老人们练瑜伽的镜头，老年民乐队成了整体场面的镜像，走到下一个镜头苗唯也在练瑜伽，运动镜头组成了画面语境。沙漠里老人们练瑜伽的远景和近景，他们的服装不一样，动作也不一样，就是在沙漠的背景里面呈现出特有的生存哲学。

电影《乌海》揭示了现实生活中年轻人的恋爱观和家庭观，在周子阳的作品里，年轻人命运和时代的发展总是同步。他在表现时代和年轻人的命运时，就像一幅幅有景有情的生活画面，造成一种诗化交融的艺术氛围，将时代和命运溶解在人性美的画面里。在爱情和家庭问题上，轻率会一失足成千古恨。周子阳对人物的设计就是杨华和妻子的两条线，时而平行时而合二为一，这两个人的感情脉络也抖露出来。打斗也好，对话也好，争吵也好，相爱也好，都能被观众当做真实的感受去体验。苗唯母亲的出现就是快语速，是一种浓烈的焦急和盼望，苗唯母亲不断焦急的电话制造了一个又一个悬念，然后不断制造了影片紧张的气氛，杨华母亲也念叨邻居王二生二胎。杨华感受到在感情的事情上不能够重复和替代，而他内心明白到真正爱他的还是妻子，他内心最爱也是妻子，爱恨交织之中他悔悟和内疚。

《乌海》里有关于欲望和爱情的诗情守望，都市故事里爱中也有恨，泪里也有温暖，片中的都市情感总在解构和重构。来到了曾经相爱过的地方，杨华激动不已泪流满面，但是苗唯来到这个相爱的地方却冷若冰霜，杨华要苗唯父母来帮助他，苗唯面露难色愤怒拒绝，最后两个人发生了激烈的冲突，结果跌到坡里的苗唯被获救，杨华又重新露出如重释负的笑容。这部作品所以耐人寻味，不仅只是表现了苗唯和杨华，更表现了我们万家灯火里的普通人性和人们。杨华曾经是一个雄心勃勃的年轻人，想学经商做生意，但是在现实社会里却屡遭失败，经常被人利用和算计。我觉得周子阳给人们带来很深刻的思考，就是人如何在当今社会里信守诺言和遵守道德，并且有很好的生存和发展，确实值得人深思和对话。我们社会需要杨华这样的人，也应该给这样的好人以生存空间，反转的结尾让影片的艺术效果更加强烈，影片的艺术视野也得以伸展。总之，这是一部具有较高艺术性和思想性的作者电影。

（作者为陕西榆林市影视艺术家协会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