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一部描写歹徒入室侵扰独居女孩的国产惊悚片《门锁》上映,首映三天就破亿,但也有人对该片的评分不高。
今天,网络信息可快速传播。劣质影片若靠漂亮外包装伪装成优质影片,因口碑不好,其票房几天之内就会崩塌。《门锁》后劲如何?该片可连放20天票房仍坚挺,已高达2.3亿元。在影市淡季,一部并非大制作的影片能亮出这样的成绩单,说明它虽有不够完善之处,但总体质量立得住,得到多数观众的认可。
惊悚片是观众喜爱的一个类型片品种,应大力扶持。这就有必要认真分析《门锁》的亮点与不足,对于国产惊悚片如何实现“叫座又叫好”,会有一些启示。
我认为,惊悚片《门锁》最成功之处,是并非只追求恐怖骇人的感官刺激,善于借鉴多类影片的优点,熔于一炉,大大提高了惊悚片的思想性、艺术性和可看性,因而增强了对观众的吸引力。
惊悚片也要贴近平民百姓的生活
国产片《门锁》取材于同名韩国电影和西班牙电影《当你熟睡》,描写独居出租屋的打工女孩方卉遭变态狂魔侵扰的故事。这部商业类型片的“中国化”,其中一招是借鉴纪实性专题片手法,真实表现三名独居女孩都曾遭遇可怕的侵扰,并说明她们的遭遇并非偶发孤例,借此提出一个社会热门话题:如何关心独居女性的安全?近年来的中国,随着人口流动和观念变化,城市的独居人士已有7700万人,其中独居女性的比例高达42.1%,她们的弱势最明显,最容易受坏人攻击。尤其是外来务工的独居女性,因种种原因,只能租住治安环境较差的小屋。《门锁》描写方卉不仅被入室歹徒郑飞伤害,在职场也要遭受上司李总的性骚扰,租赁房屋又被黑中介欺负,多角度真实反映了单身女性在当下社会环境中面对的种种矛盾,触及社会痛点。影片大声疾呼:独居是单身女性的选择,不是她们被伤害的理由!这就引起观众(尤其是女观众)的强烈共鸣共情。
当下中国的城市电影观众主体主要有两大类:一是未婚情侣,选看哪部电影,由女方决定;二是未婚女孩结伴看电影。因此,当下中国电影市场是“女方市场”,多数女观众感兴趣的电影肯定卖座,这是《你好,李焕英》大胜《唐人街探案3》的主因。
《门锁》关心未婚女青年的切身利益,年轻女观众对该片当然特别感兴趣,想看这部惊悚片又有点害怕,纷纷要求男友陪她看,观众人次是“一变二”。没有男友的女孩则约闺蜜结伴观看该片。于是,该片票房就有较可靠的保证。
《门锁》是商业片,也关注现实生活中多数民众的生存状态,善于借助社会效益增强票房号召力。由此可见,切中社会热点,也可以成为惊悚片的重要卖点。中小成本惊悚片的制片方若明白这一点,少花钱也能“四两拨千斤”。
惊悚片也要具有令人舒缓的美感
惊悚片的情节、场面、节奏当然要惊心动魄,但若是从头至尾只有惊险恐怖,弦绷得太紧,过于压抑,观众也受不了。
《门锁》编导了解观众的接受心理,这部惊悚片不仅揭露人性恶,也闪射人性美的亮色,让观众产生愉悦感,获得有张有弛的剧场效果。
女主人公方卉和她的闺蜜乔小曼是弱女子,但并非只是可怜,也很可爱,容貌美,也有心灵美。方卉有爱心,救助被遗弃的小流浪猫。她是客服工作人员,工作很忙,但也热心帮助同事。乔小曼仗义豪爽,每逢见到朋友被人欺负,总是挺身而出打抱不平。刑警队的许警官舍身护民,身负重伤仍奋力救出受害者。保安员小吴暗恋善良少女方卉,但将爱埋在心中,多次挺身而出保护方卉。懦弱的方卉在众多好人的激励下,终于变得坚强,痛打歹徒,大快人心!
惊悚片描写好人的可爱,体现真善美,并非可有可无的闲笔。它不仅令影片色彩丰富,有张有弛,更重要的是可使观众更同情剧中的好人,关注他(她)们的安危,影片就更扣人心弦。
惊悚片也要体现电影的综合艺术表现力
电影美学有三大流派:纪实美学以真实的生活质感见长,影戏美学以故事和表演见长,影像美学以画面造型见长,许多影片只能体现其中一种美学风格,很难三全其美。《门锁》力图让以上三大流派的强项在一部影片中共存,互相交融,形成合力。因此,这部惊悚片的艺术表现手段并不单调。
《门锁》表现的居住环境和化服道较生活化,同时也有曲折的故事情节和生动的表演。郑飞首次出场,是文雅和善的俊男,观众很难想到他是头号真凶。扮演乔小曼、李总、房地产中介的演员,表演很活。郑飞在汽车里仿佛很平静地轻声讲述他为何变成杀人狂魔的心路历程,表情和独白的把握都恰到好处。该片认真设计造型和动作,根据兽医郑飞的职业,描写他的杀人凶器是狼狗,警察与恶犬展开一场“人兽大战”,其视听冲击力比人与人搏斗更独特更强烈!该片的镜头景别较别致,如郑飞在汽车里的自述,多用不见眼睛而只见嘴唇在蠕动的大特写,更让观众心惊。这部惊悚片的恐怖光效不是只有阴森冷色,老汉住宅的室内影调是红色——血红光影(光源是电蜡烛),反而更添诡异气氛。该片的运动长镜头也讲究,多次用连续快速的720度大旋转,让观众晕眩,营造一种迷乱感。影片大量场景色光阴冷,空间压抑,但结尾出现辽阔亮丽的蓝天大海,这种两极镜头的对比,让观众心理获得舒缓。但海天画面的前景是弯曲的大道,写实与写意巧妙融合,暗喻什么?观众都心领神会,这就提高了惊悚片的品位。
惊悚片的通病不可忽视
我们不能用严肃正剧的高标准苛求惊悚片,但惊悚片也应尽可能自我完善,提高水平。
许多国产惊悚片都犯一个通病:故事情节在观众意料之外,但未在情理之中。《门锁》的某些内容也令人费解,如:反一号郑飞深爱方卉,其容貌、地位、年龄与方卉都匹配,为何不光明正大地追求方卉,而偏要用犯罪手段?他要扫除不利于他占有方卉的障碍就必须接二连三杀人吗?郑飞并非职业杀手,但其杀人手段为何如此熟练并早已设置机关暗道?方卉在餐厅要甩脱危险人物,应在人多的公众场所脱身才安全,而她偏要选择僻静无人的楼道和车库,岂不是太愚蠢?
有的成功的影片,对于一些好看但容易被人认为虚假的内容,略施小计便两全其美。如新版电影《智取威虎山》描写威虎山土匪居然拥有坦克飞机等重武器,挺离奇。但该片交代这军火库是关东军和东北军修建的,被座山雕匪帮接收了。座山雕会开飞机的情节,则是剧中一位当代大学生的想象幻觉。有了以上解释,观众就接受了。电影《上甘岭》为了戏好看,塑造了一名女卫生员王兰,但生活中的志愿军坑道连队卫生员全是男兵。编导挺聪明,称王兰是团部医院的卫生员,下连队检查防疫工作,就合理了。
这些善于“自圆其说”的经验值得惊悚片学习。“真实”和“可信”是两个不同的概念,生活真实,是确有其事。可信,是生活中未必有其事,但合情合理,人们就相信它有可能发生。文艺作品的艺术虚构做到“可信”即可。
惊悚片怎样才能令人可信,创作人员不能回避这个问题,要敢于攻关!《门锁》的一些令人费解之处,若动动脑筋,说不定也能找到合理依据,只要做一些必要的铺垫和解释,就能实现“意料之外,情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