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中国动画电影市场日益繁荣，质量不断提高。改编自传统、古代经典的类型较多，缺少现实主义的题材类型，尤其缺少以红色经典为主题的动画电影。动画电影《最可爱的人》，作为纪念中国人民志愿军抗美援朝胜利七十周年的献礼片在纪念日当天上映，创造了目前动画电影创作周期用时最短的记录。本文以《最可爱的人》的美术创作为例，围绕现实题材红色经典动画，面向当代观众的英雄形象的角色塑造和整体美术风格的创作实践，阐述现实题材塑造中国英雄的创作追求。

一、中国动画：呼唤红色经典中的中国英雄

新时代以来，中国的经济实力和综合国力得到空前的发展和提高，中国动画在国内外新形势的要求下，朝着稳健发展的趋势前进，涌现出一批既有创作品质，又有经济效益和高票房的中国特色动画电影。尤其以改编自传统民间故事、神话传说题材居多，如《西游记之大圣归来》、《西游记之再世妖王》、《哪吒之魔童降世》、《新神榜：哪吒重生》等等，普遍展现的是一些拥有超能力或拯救世界的神话英雄或超级英雄，基于现实题材的历史真实存的在英雄形象较为缺乏，反映中国现实主题、塑造时代英雄的动画电影更是少之又少。要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中国动画需要创造出符合时代需求、引领主流核心价值观的英雄形象，需要顽强战斗、舍身为国的英雄主义精神。中华民族从站起来到富起来，再到强起来，靠的就是无数革命先烈不怕牺牲的英雄主义气概。

二、《最可爱的人》美术风格设定与视觉形式呈现

《最可爱的人》的整体美术风格定位是为故事的主题表达和英雄形象的塑造服务，追求朴实、真挚的角色塑造和贴切剧情的情绪氛围营造，我认为好的美术设计是与故事表达融为一体的审美品质设定，内容和形式的相互匹配与外漏张扬的形式风格相比，我更青睐于前者。

《最可爱的人》由五个英雄的故事组成，每个故事都有独特的主题色彩基调设计：杨根思的“浓烈”；黄继光的“炽热”；邱少云的“悲壮”；王海的“通透”；张朝芳的“阳光”。《最可爱的人》的片头和片尾部分，我们特别设计了两种手绘漫画风格的表现形式，与全片三维动画的美术风格构成既统一又有变化的视觉形式风格。开篇用严谨写实的漫画手法展现了美军战机疯狂轰炸、志愿军冒雪跨过鸭绿江的场面，以画面翻转的形式，巧妙地介绍了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的战争背景。片尾用卡通唯美的漫画风格表达了人们对今日幸福生活的珍惜和美好未来憧憬。最后片尾字幕后出现了数以百计的志愿军画像浓缩而成的志愿军纪念奖章。

作为《最可爱的人》的美术导演，我经历了从业以来前所未有的艰难。之前曾经在中央电视台的多部电视动画系列片和动画电影《新大头儿子和小头爸爸之秘密计划》中担任美术导演，但是从未遇到过周期这么短、又不符合常规创作规律的项目。为了能在规定的周期内完成任务，整片分成五个部分，选取了杨根思、黄继光、邱少云、王海、张朝芳五个英雄人物的故事，前期创作分别同时推进，为剧本创作节省了时间，却给美术的前期设计构成了无形的压力。五个故事的人物角色和场景环境的数量增加了，近百个人物角色、五十多个场景环境，将近两百个道具，留给前期美术设计团队的时间却只有不到一个月。我带领着被前后夹击的美术设计团队，艰难地完成了前期设计，并指导监督了中后期的整个创作，度过了一生中最难忘的一百天。

三、数字时代红色经典中英雄形象的当代塑造

《最可爱的人》的主角是志愿军战士，是英雄，故事也是真实发生的，所以整体的美术风格要营造“真实”，这也给设计带来更多的难度。三维角色设计最终需要呈现出的是立体的建模效果，而数字技术的发展为设计意图的实现和创作效率的提高提供了帮助。为了赶周期，我们在概念设计的草图阶段，同步进行模型的制作与搭建，得益于功能强大的软件技术，直接在模型上的塑造调整大大提高了创作的效率，省去了设计图修改反复的周期时间。角色设计从外形和性格特征都做了差异化的个性塑造，努力规避对以往英雄形象的美化、完美程式化模式，特别是英雄性格、气质的再创造。从角色的五官、肤色、服饰再到道具的材质处理都做了反复的实验和尝试，针对当代的观众审美，融入了一些时尚气质，以邱少云为例，形象的定位阳光帅气可爱。人物皮肤、毛发和服饰的材质都进行了多层的叠加和年代感处理，而不是真实材质的直接粘贴。

五位英雄的性格气质塑造，我们做了如下的设定：

杨根思的“狠”：杨根思的角色塑造从强壮的躯体到冷酷五官表情性格都围绕着“强悍和愤怒”展开，角色的皮肤和服饰材质包括伤口的视觉效果都进行了独特的“真实”质感设计与处理。沾满冰霜泥土和弹痕冻伤的细节处理，强化了视觉表现上的震撼力。原本还有更强烈的版本，考虑到青少年受众，最后做了调整。

黄继光的“憨”：黄继光的角色设计，在人物性格特征的外化上做了特别的设计，黄继光被战友成为“八大员”，通讯员、卫生员、宣传员等，虽然特别想冲上战场的第一线，但对部队交给的任何工作都努力、乐观、积极的对待，对战友更是充满深深的友情和关爱，积极、热情、友好、自信和充满活力的情绪在微微翘起的嘴角上表露出来，并结合通过五官的特别设计，真诚、憨厚的性格在没有做表情的情况下也有了直观的体现。

邱少云的“萌”：不同于杨根思的皮肤质感的强悍粗旷与细节材质的强化，邱少云的角色设定融入了些许时尚气息，强调了阳光、质朴、有些文静的大男孩形象，健康、干净的面部肤色上有淡淡的雀斑，与内心坚强的英雄形象形成反差，也从另外一个角度让他的牺牲更加“悲壮”和令人心痛。

王海的“帅”：王海的角色设计，两维平面设计图是做的最帅的，英俊的五官、高大的身躯和自信阳光的气质，也是我最满意的。三维最后完成的效果没能得以充分体现，有点小遗憾。《九鹰战星王海大队》中也有一段意象幻化的处理，王海的“帅”不止于他英俊的外型和酷酷的飞行员服饰，还有他高超的飞行技术在空中划出的完美轨迹和视觉美感。

张桃芳的“稳”：张桃芳曾在32天内以436发子弹击毙214名敌人，创造了中国人民志愿军在朝鲜战场上冷枪杀敌的最高纪录。沉着、冷静、坚定、自信是我们塑造这个角色的主旨，略显清瘦、英俊的外形、精致的五官以及坚毅自信的目光塑造了年轻的、富有传奇色彩的、生动鲜活的“神枪手”形象。

《最可爱的人》的场景设计围绕影片的整体风格定位，以烘托和再现英雄性格形象的生动、鲜活为目标。彩色气氛图的绘制特别强调了光源色、环境色和冷暖色彩关系的表达，为镜头的布光和画面色彩的通透提供参照。场景设计在环境结构的细节质感和生活、人文气息的表达上，在还原战争真实的地貌环境氛围的基调上，在强化故事情绪色彩的气氛营造上，给予了全方位的充分表达。特别是主观色彩、色调的大胆运用：比如黄继光扑向敌军碉堡时的主观色调处理；邱少云烈火烧身时的情绪色调设计；杨根思抱着炸药包牺牲时刻的悲壮气氛营造；这些具体的设定为塑造英雄角色的光辉形象和烘托剧情提供了有效支持。对于自然环境，特别关注了特定年代、地域、植被、季节的设定，色调、光效的设定尽可能贴合剧情的真实自然的表达，包括枪击爆炸的特效控制都以具体年代的武器能量为依据，没有为了视觉震撼而刻意营造夸张的爆炸场面。模型及材质的设计也做了归纳和强化的动画元素处理。《最可爱的人》没有大量的特效镜头炫酷，靠的是推动剧情的朴实、自然的视觉呈现。

四、红色动画影片英雄角色塑造的再思考

《最可爱的人》按照周期要求圆满完成任务。我们在极限的周期内努力把创作品质做到力所能及的最好，尽管在创作上有太多的遗憾因时间有限而无法弥补。

《最可爱的人》无论是投资规模还是创作周期都与大制作无关，也不可能是高票房的商业大片。影片完成后得到各方肯定后，但宣传推广却不尽如人意，我们没有奢望高票房，只希望有更多的人有机会看到中国动画人用一百天完成的缅怀先烈、致敬英雄的《最可爱的人》。

弘扬志愿军战士顽强的战斗意志和精神，用动画喜闻乐见的艺术形式让我们年轻的观众了解这段历史，了解革命先烈用生命换来的日益强盛的新中国的历史，珍惜今天的幸福生活，激励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它的社会意义远大于商业利益。缅怀先烈，致敬英雄！志愿军战士的英雄事迹感动着参与创作的每一个动画人，也正是靠着他们“没有完不成的任务，没有战胜不了的敌人”的顽强战斗的精神，用常规片十分之一的周期时间完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从专业的角度看，我们的创作还有太多的遗憾和不如意。但我们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到了极致。

新时代的中国动画需要百花齐放，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需要年青一代了解新中国革命的发展历程，更需要爱国主义和英雄精神的传承与激励，更多的红色经典等待动画电影的改编，更多的中国英雄形象需要动画人塑造。希望未来能有更多的政策来支持红色动画电影的创作，激励动画创作者们呈现更加优秀的动画作品。

(作者系北京电影学院动画学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