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韩延第一次做电影监制,他说:“这是一个很宿命的事情。”
从韩延导演之前的《滚蛋吧!肿瘤君》、《送你一朵小红花》,再到他的新作《我爱你!》,以及他参与监制的《人生大事》,这些作品都围绕着“生老病死”来探讨生命的意义。
如果说之前的作品让韩延从患者的角度出发去体会生命的珍贵,那么这次监制《人生大事》则让他打开了另一个窗口——活下去的人该如何面对逝去的人。
◎ “生老病死”,皆为人生大事
在拍《送你一朵小红花》的时候,韩延就知道《人生大事》了。“当时联瑞的老板来探班,聊到他们从平遥淘到了一个丧葬题材的项目,几年前我策划过一个临终关怀的项目,只不过我没有直面丧葬。”韩延在完成《送你一朵小红花》之后,联瑞第一时间给了他《人生大事》的剧本。
剧本只读到一半的时候,韩延就觉得这个项目非常有意思,“因为作为丧葬题材,它在剧本呈现的时候并不沉重,反而很轻松,它甚至用有点荒诞的方法,写了一个很沉重的题材。”在影片宣传期间,他在微博上写道,“我在最初看剧本时,脑子里就在自动循环二手玫瑰的歌。”伴随着二手玫瑰乐队略带荒诞不经的歌声,韩延最开始决定“去帮助这个故事做点什么,自然而然地成为了《人生大事》的监制”,似乎早已是他口中的“宿命”。
不过,在韩延的作品中,可不仅仅只有“死”是大事。他理解文艺作品的终极意义“就在于破解人生、生命的意义,逃开生老病死去谈,都是比较形而上的,非常浮夸的”。所以,在他的作品里,“生老病死”变成了一种探讨生命意义的方式。
《滚蛋吧!肿瘤君》、《送你一朵小红花》均在讲述“生老病死”中关于“病”的故事,而韩延导演最新拍完的《我爱你!》则探讨的是“老”,影片聚焦老年群体描绘老去的故事,“这是对于生命的一种思考”。《人生大事》将“生与死”结合,坦诚地掀开死亡面纱,思考人们该如何面对死亡,他觉得,“‘死’是大家最忌讳去谈或者最介意的一个命题,而中国应该有这样一部作品去冲破这个壁垒。”
韩延带着他对于文艺作品的终极意义的理解,将自己的创作重心放在了对生命本体和生命意义的探索和追问上,“在生活中积累相应的素材,也会观察相应的生活细节来支撑我的创作,这是一个相辅相成的过程,勾勒出了现在的我的创作框架。”
◎ 死亡是主题吗?爱才是
在韩延的记忆中,“老家那边基本没有职业殡葬师,都是家里的亲戚、邻居帮忙。我们也没有机会近距离接触到这个职业”。在中国,殡葬行业基本处于边缘位置,一篇有关殡葬服务人力资源的文章中指出,“殡葬行业因为其独特的行业性质,其相关从业人员往往被人以有色眼镜看待,这种‘讳疾忌医’式的偏见,使得殡葬行业选择从业人员的范围狭窄,社会人员选择殡葬行业的意愿很差。为了企业自身的发展,必须采用‘裙带关系’的办法,通过熟人介绍、师徒关系等方式来引进新的从业人员。”
“一方面,编剧兼导演刘江江的祖辈和这个看似神秘的行业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另一方面在这几年的筹备中,刘江江遍访了很多城市的殡葬师,做了很多采风的工作。”这才让韩延真正感受到了殡葬师的不简单。他讲了一个真实故事来表达他对于殡葬师的敬意,一个殡葬师去江里打捞一个溺水身亡的小孩,打捞上来之后,小孩人都腐烂了。所有人都躲着。这时候,只有殡葬师,是唯一能够帮助孩子完全最后仪式的人。
或许谈爱会显得有些虚无飘渺,但韩延深知这其中蕴含的力量。“我们的电影里很少出现非血缘亲情的呈现,但我认为,每个人能够在世界上存活,都是有很多陌生人默默无闻地爱着我们。只是这些人的爱你感受不到。”《人生大事》中朱一龙饰演的三哥与杨恩又饰演的小文之间的关系,“就是把陌生人和陌生人之间的爱戏剧化了、放大了”。
他希望通过《人生大事》中三哥与小文之间的关系,表达与大众常说“人与人之间越来越冷漠”现象的不同看法。“我看到的是截然相反的方向,这个世界之所以运转着,就是因为每个人都在默默付出自己的爱。”
透过殡葬师这个亲手触碰死亡的职业,韩延发现了人性中的闪光之处,认为殡葬师的伟大之处在于怀揣着“敬畏之心与圣人之心”。他觉得,“没有任何一个职业,是没有爱而能够做好的,所有职业都需要你付出爱。”
韩延在希望能够用镜头去歌颂殡葬师的同时,“导演刘江江对殡葬题材、殡葬行业的情怀与执着,这也是我一定要帮助这个故事的很重要的一个原因。”
◎ 温情,又不止步于温情
近日《人生大事》举行点映,在各大网络购票平台上开分均为9.7,创下了平台近三年剧情片、家庭片电影评分双纪录,并且上座率达到了47.9%。不少看过点映的观众都表示,“非常好看,哭了好几次”、“太温暖了”、“这是一个干净温情的城市童话”。
在呈现影片温情时,韩延延续着自己对生活的体察,他觉得“很多正在经历苦难的人,其实他们并不是人们想的那样眉头紧锁、郁郁寡欢。他们用自己特有的智慧去面对生活的苦难。”这种面对人生的豁达和乐观,让他从创作初始就不经意地流露出来,再通过摄影机的捕捉和演员的表演,自然而然形成了温情的氛围。他说:“这种温情的感觉不是刻意营造出来的。当你刻意去营造温情的时候,往往也会让人很反感,会觉得矫情或者虚假。”
具体到影片中,那就是人物的成长轨迹和生命历程就是每一个普通人的成长轨迹和生命历程。他以影片中的三哥为例,故事开始的三哥,用目前最流行的说法就是“摆烂”、自暴自弃。每个普通人都会有过自我混乱、怀疑、不自信的时候,也有过心比天高的时候。在经过社会的锤炼后,我们会慢慢让自己适应时代、适应社会,逐渐适应的过程中,我们会找到新的目标,继续进发。
古人云: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三十岁左右的韩延拍了《滚蛋吧!肿瘤君》,现在已经接近四十岁的他对生死的理解有了更新的认知。“从《滚蛋吧!肿瘤君》、《送你一朵小红花》到《人生大事》、《我爱你!》,我还在期待着,有一天我对生死的理解能更上一个台阶。”
伴随着年龄阶段的不同,韩延在创作中都“遵从内心的感受”,融入了自己每个阶段对生死的感受。三十岁左右,和熊顿年龄差不多的韩延,他试图去把握她的状态和感受,同时融入了自己当时对世界的感受。“那个时候对生死的理解,我觉得是面对死亡要乐观,这是我从熊顿身上学到的一点,她给了我另外一种看待死亡的态度,这已经很难得了。”
几年之后,他伴随着自己的孩子一同长大、变化,开始更多从家长的角度去思考、去观察,所以在拍摄《送你一朵小红花》的时候,“会选择把亲情的部分放大”。
再到《人生大事》中,韩延把近几年思考的结果——“对于陌生人的爱的命题”融入其中,继续透过生死,探讨生的意义和珍贵。最新的《我爱你!》,“是因为我看到父母一点点老去的过程,他们心态、状态的变化,结合我对于世界的观察,产生了对于衰老的一些思考”。
这些作品中,融入了韩延不同阶段对于生死问题的思考,对于这不停变化的思考结果,他说:“这种思考,是一点点的量变,但还没有引起质变。我后续的创作可能在生命的命题上继续融入自己的思考,可能没有一个终点,因为这个命题是我们永远需要思考的命题。”
在下一个人生阶段还未到来之前,《人生大事》中透出的生死意义,都蕴含在影片最后结尾的烟花葬里。人生短暂又无常,选择如何度过自己的一生是每个人都拥有的权利,“思前想后也是走完一生,洒脱也是走完一生,也可能有的人就觉得‘人生除死,无大事’,这样的人生就是绚烂的。这部电影,我们也希望传达一种生活观,珍惜当下,和烟花也是一种呼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