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今年北影节的开幕影片,《海的尽头是草原》一亮相便备受关注,这是导演尔冬升自《三少爷的剑》以来时隔六年的新作。他的作品向来以观照现实著称,视角充满细腻的人文关怀。
尔冬升告诉记者,“题材是博纳的于冬先生给我的,他比较了解我喜欢拍哪一类戏,比较擅长哪类戏。”令人期待的是,徐克拍了《智取威虎山》、《长津湖》,林超贤拍了《湄公河行动》、《红海行动》,同为香港导演的尔冬升第一次接触这么宏大的题材,这对于他是一次挑战,他要如何把握这一厚重的历史题材主旋律电影?
用爱解密这段宏大历史
“其实在拍这个戏之前,我对这个事情是一无所知的”,尔冬升在幕后访问中如是说道。“三千孤儿入内蒙”的历史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并不为大众所熟知,这一真实事件的历史背景是上世纪五十年代末新中国遭遇严重的自然灾害,导致大批南方孤儿面临养育危机。在此关头,内蒙古自治区党委、政府,向中央请缨,将大批孤儿接到草原,交给淳朴善良的牧民收养。
尔冬升是一个极力追求细节真实感的导演,他会为自己的影片做充足的前期准备,《新不了情》为了拍摄九龙庙街的歌坛,他跟着卖艺人从开档到收档观察他们街头卖艺的过程和背后的生活;拍《忘不了》时他认识到一些小巴司机,他们给他示范了从西环驶到筲箕湾的全程,怎样“兜客”(接客)、什么时候停下来等客,他非常享受这样的学习过程。
为了拍好这个戏,他看遍了能找到的相关影视作品、书籍文献,他惊讶地表示,“‘三千孤儿’只是一个名词,我们看到的数字有接近三五万人,很多省都有接收小孩”。同时他还请教了当地牧民、民族专家、历史顾问,深入了解民俗与历史,在调查中,那些被收养的孩子,对儿时的记忆也只能做片段式的“倒带”。要想确保既还原宏大历史,又体现影片故事核心是非常困难的,他决定从一个小家庭的视角切入展开故事。
对尔冬升而言,前期的资料搜集与故事创作中,内蒙人对老人的尊敬,对孩童的爱护令他印象深刻,“爱”也成为电影的主旨。他说,“在内蒙古,所有收养孩子的人,他们从来不叫他们‘孤儿’”。这也反映在影片中,为了尊重孩子们的意愿,孩子和牧民必须“双向奔赴”。在那个物质贫乏的年代,牧民家庭的收养资格也都是有严格规定的,影片中有个细节,当杜思珩第一次喝奶茶、吃奶豆腐这些珍贵食物时,对草原饮食不习惯的她把食物都倒掉,而一旁的那木汗却急忙把倒在桌上的食物一扫而净。萨仁娜额吉总是把最好的留给杜思珩,为了照顾小姑娘受伤的心,他们给予了她最大的包容,用最坚定的爱缓解她的痛楚。
影片见证了草原人民如山海般辽阔的大爱,以及中华民族相互扶助的精神,正如电影《海的尽头是草原》的出品人、总制片人于冬所言:“这段历史佳话触动了我们所有主创的内心,也希望这种精神力量能鼓舞当下的年轻人。”
影片创作是一次灵魂之旅
《海的镜头是草原》的故事讲的是杜思瀚和杜思珩在不同时空各自的寻亲之旅,通过众人的回忆,把那段历史一点点拼接起来。尔冬升拍摄这部电影时也带着一个情结,他说,“记得我很小的时候,我姥姥说过她是蒙古族的,我姥爷是满族的,最遗憾的是,我忘记了她的名字是什么、住在内蒙古哪个旗,去问我表哥表姐,也没有人记得。”
尔冬升出生在香港,但血脉的根在北方,对他而言,影片的勘景与拍摄过程是一次深度的内蒙古旅游,也是他的一次寻根之旅,“我去到那个地方会有一股莫名的感觉……我这个尔姓是尔朱氏,我搜过一些资料,它就在山西大同跟呼市那头,呼市还找到一些相关遗迹。”
这次拍摄对导演尔冬升是挑战,也是人生经历的丰富。在筹备阶段,面对广袤无垠的草原,勘景非常辛苦,加之草原上天气又极为多变,让整个团队苦不堪言,但是这也让他有幸看到了在香港或北京看不到的奇景,“在这360度里可以同时有四个季节,看向远方,那边是太阳,这边下雨,前面灰茫茫,后面是蓝天”,这样异样美丽的景色让他对这片大地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影片的拍摄主体除了景色,还有这片土地上的生灵,尔冬升透露,“我们在香港有句话,最怕拍小孩与狗,这次不仅有那么多小孩和狗,还有马、羊、牛、狼……”,他还看到了电影《狼图腾》里“狼演员”的后代。而拍小孩子的群戏,最让他焦头烂额,不过好在其他演员们的表现非常出色。最令他触动的是扮演老年萨仁娜的蒙古族老太太,她已经九十多岁高龄,“这位老太太来到现场,她可能也不知道拍电影是干嘛,但一到她拍的时候,她的词就自己讲出来了,刹那间完全投入里面”,尔冬升感慨,“我觉得这就是天意”,蒙古族演员的真挚的表演让影片情感表达浑然天成。
在影片拍摄之余,尔冬升还拍摄了不少Vlog来记录影片的制作过程,同时记录自己的生活,他的这个想法也在电影中表达出来,电影中杜思瀚随身带着照相机拍照,他把拍照当成了写日记。尔冬升说,“我们每天生活节奏那么快,一直在工作,所有东西很快就忘记了”。电影人的生活与电影休戚与共,影片拍摄完了,难免陷入一片空虚,所以要借助照片和视频把这些经历记录下来,除了个人留存,也可以让观众多了解一些电影之外的东西,比如电影行业里的工作方法,制作过程中有趣的事情。
电影要让观众自己定义
比起注重画面的导演,尔冬升对剧本和戏剧性方面的关注比较多。哪怕是《海的尽头是草原》这样一部故事平淡的电影,他也别具巧思地做了众多设计,诸如小女孩杜思珩的毛巾,还有草原上的马,种种小细节都寄托了角色的情志,结尾的精巧反转更引得工作人员大呼:“前半段以为平淡,最后的惊喜值得排片排满!”他不愿意辜负观众对一个好故事的期待。
尔冬升认为,他的电影就是他的孩子,每一部都是一次生命投注,电影好不好,在于导演的处理得不得当。他评价道,“《新不了情》就像自己的女儿,而《我是路人甲》则是自己的儿子”。他拒绝对自己的电影下定义,他说,“我制作、创作,到完成之后,我基本上只会在影院看一次,看完之后我跟它其实就没有关系了。”
他认为,导演为电影品质负责,但是完成之后“作者已死”,他对观众的评价照单全收,让观众自己去和电影建立关系,“我觉得我的看法其实不重要,我的意图,我想表达的东西,其实都只是一个想法而已,观众自然会给它一个定义。”
在一些场景中,尔冬升没有给角色安排台词,他说,“我写剧本还是以台词为重,这次故意把它留出一些空白,让观众自己去联想,不同的观众会看到不同的东西,我相信能令观众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