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布德之路》是根据西藏的“草原英雄”布德的真人事迹改编、拍摄的一部藏民族历史人物传奇故事片。
出生于1932年的布德从小生长在藏北那曲巴青县的一个贫苦农奴家庭,他生下来没有见过父亲,一直跟着母亲在藏北草原四处流浪,靠乞讨为生,没有任何人身权益,过着牛马不如、暗无天日的生活。1951年西藏和平解放后,布德感受到共产党结束黑暗的农奴制,给像他一样的百万农奴带来了光明和希望,并积极投身到新西藏的建设中。
1958年,西藏发生了由反动上层势力发动的武装叛乱,布德所在的建设工地遭到了叛匪围攻,他在给解放军部队送信求救的途中被叛匪抓捕后,面对叛匪的严刑拷打,也绝不吐露信件的内容。叛匪残暴地挖掉了布德的双眼,把他抛弃在山林里,在临死关头,解放军解救了他,中央军委了解到布德的英勇事迹后,特授予他“草原英雄”的荣誉称号。
布德虽然失去了双眼,但他身残志坚,不仅满腔热情地参与西藏的民主改革运动,而且一生致力于维护祖国统一和西藏建设发展的事业,直至2005年不幸因病去世,最终成长为西藏现代历史中一个家喻户晓的传奇英雄。
由中央宣传部电影剧本规划策划中心策划,中共西藏自治区委员会宣传部和中共那曲市委员会宣传部投资和策划,把布德的真人事迹改编、拍摄成电影故事片,从电影创作的角度来说,这无疑是属于电影行业内约定俗成的主旋律电影范畴。
为了在创作中不落入主旋律电影常见的主题说教和人物概念化的窠臼,并在少数民族题材主旋律影片的创作上有所创新和突破,我参看和借鉴了世界电影史上诸如《阿甘正传》、《末代皇帝》、《甘地传》、《莫扎特》等经典人物传记影片,首先确立了要把改编、拍摄布德的电影当做一部人物传记片,并用类型片的叙事表现方式进行创作的基本思路。
作为影片的编剧和导演,因为是第一次涉足少数民族题材电影的创作,在剧本创作阶段,为了从布德的事迹中发现和挖掘一个符合电影表现形态的故事,把一个真实的历史人物转化成可信的艺术人物,我在藏北藏南地区对藏民族的民俗风情进行了长时间的采集,以及对跟布德的家人和同事等相关人士进行了采访,同时,查阅了上百万字的相关文史资料和书籍,在全面、深入地了解和熟悉藏民族的文化历史和人文环境的基础上,我对布德的人生经历有了很多感性的认知。
剧本创作过程中,在对有关资料进行深入研读,以及对布德当初为了保守军事信函的秘密,不惧被叛匪挖瞎双眼的行为动机进行思考后,我发现布德之所以从“农奴布德”成长为“英雄布德”,不仅是他母亲和妻子用生命对他的爱支撑和成就了他作为一个个体生命的人生,而且他所有的人生际遇跟西藏和平解放前后所发生的那场社会政治制度的巨变(从农奴制到社会主义制度)是息息相关的,“英雄布德”实际上是一个历史的产物。基于此,影片剧作采用了现实与过去两个时空交错的叙事结构,并运用写实和写意相结合的史诗叙事方式,通过表现布德跟母亲相依为命的亲情和跟妻子荡气回肠的爱情,从人物的内心世界和人性层面挖掘了人物成长的心里逻辑,并由此编织引人入胜、动人心弦的故事情节,在生动形象地展现布德从1931年出生一直到2003年去世,在西藏和平解放前后所经历的人生道路。塑造一个有血有肉、真实可信的艺术人物的同时,将全景式地展现从西藏和平解放前到西藏自治区成立,从改革开放到新世纪青藏铁路建设,西藏社会政治制度跨越千年的历史巨变。因此,在剧本创作伊始,我就决定把这部影片的片名定为《布德之路》,布德之路实际上也就是西藏的发展变迁之路。
作为一部少数民族历史题材的人物传记影片,与以往西藏题材的影片《农奴》、《红河谷》、《西藏往事》等不同的是,电影《布德之路》是首部触及西藏和平解放前后几个关键历史节点的西藏题材的电影。如何在当下的电影语境中,生动形象地把一个具有鲜明民族特色,由个人生活命运跟社会历史变迁相交织的历史故事真实地呈现给观众,拍摄一部兼具艺术性与可看性,并经得起时间检验的主旋律电影,这是我在影片的二度创作中着力思考和解决的问题。
首先,为了让影片的故事内容给观众带来真实可信的感受,在二度创作中,除了从人物、情节和语言等方面进一步夯实故事内容跟人文环境的关系,我们在拍摄场景和美服化道的设计,以及演员的选择和台词对白的处理上,还力求高度还原西藏独特的生活环境和人文风貌。影片不仅全部在西藏平均海拔4000米左右的地方实景拍摄,而且剧组从藏南到藏北,纵跨数万公里,在山南市、拉萨市和那曲市的十多个县区转场达五六次,进行长达四个月的筹备和拍摄,并首次在电影银幕上展示了藏北草原独特的民俗和服饰文化;影片中的藏汉族角色不仅全都分别由藏汉族演员出演,而且汇聚了藏民族最具知名度的演员阵容,剧中的台词对白根据生活环境和交流对象分别采用藏汉两种语言,这既淡化了表演痕迹,也让故事和人物更加可信。
另外,为了增强影片的艺术性与可看性,给观众带来不一样的观影体验,我们充分利用和开掘西藏特殊的地域风貌和文化元素,把西藏独特的民俗文化巧妙地融入故事情节中,极大地丰富和增加了影片的人文色彩;在影片的拍摄中调动一切技术手段和拍摄技巧,以大开大合的影像风格,既让观众领略到西藏壮美的自然风光,也让观众感受到西藏独特的人文气息;在影片的配乐处理上,作曲深入挖掘了很多在银幕上鲜见的藏民族音乐元素,进行了国际化潮流的艺术处理,在视听上给影片带来一种雄浑壮丽的史诗气韵。
电影《布德之路》是第一部在平均海拔4500米以上的藏北草原拍摄的电影,整个创作和拍摄过程充满了艰辛和挑战,是我从业生涯中一段终生难忘的创作经历。中共西藏自治区委员会宣传部对电影《布德之路》进行审看后,给予影片极大的认可和高度评价,认为电影《布德之路》“融历史、自然、人生、思考、现实、进步、发展于一体,是近年来不多见的一部西藏题材的优秀影片”。另外,影片于今年3月28日在电影频道黄金时段首播,取得了全国同时段收视率第一和累计触达3897万人次的成绩,这对我和创作团队是最大的肯定和鼓励。通过创作和拍摄电影《布德之路》,对于少数民族题材主旋律电影的创作,我也收获了一些心得:
第一、作为一个电影创作者,要勇于接受不同题材和类型的创作挑战,敢于走出自己的创作舒适区,不断突破自己的创作边际,对于自己不太了解的历史和不太熟悉的生活,除了以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治学态度和精神,走进历史和体验生活,没有什么捷径可走,创作者在创作中感知了多少生活和查看了多少资料,是从影片中的每一个情节、每一句台词和每一个画面中看得到的。影片《布德之路》中贯穿全片的藏族摇篮曲《妈妈的孩子》,以及嘎巴几十年如一日地在村口等候离家外出的布德等很多情节,都是在西藏采风中得到的。另外,在我查阅的上百万字历史文献和文史书籍中,法国上世纪五六十年代著名的左派记者爱泼斯坦所著的《西藏的变迁》中对西藏上千名翻身农奴的采访,对于我了解和创作旧西藏农奴的生活给了很多的启发和很大的帮助,影片中奴隶主少爷逼着布德吃狗屎的细节就是借鉴了这本书中的内容。
第二、对于主旋律影片的创作,我一直认为还是应该坚持马克思和恩格斯在《致斐·拉萨尔》的两封信中,评价他的剧本《弗兰茨·冯·济金根》时提出的“莎士比亚化”的文艺创作方针,不能“席勒式地把个人变成时代精神的传声筒”,在创作上根据电影类型的创作规律回到电影的本体创作,按照生活的逻辑和人物的性格设立影片的叙事结构,才能不落很多主旋律电影常见的主题说教和人物概念化的窠臼,并创作和拍摄出走向世界的中国主流电影。电影《布德之路》入围了包括法国尼斯国际电影节、德国柏林国际艺术电影节、瑞典国际电影节、五大洲国际电影节、意大利艾斯奇亚电影节和尼泊尔国际电影节等在内的国际主流电影节,并荣获2022法国尼斯国际电影节“最佳外语长片”和“最佳服装设计”、2022德国柏林国际艺术电影节“最佳长片导演”、2022瑞典国际电影节“最佳国际长片”和第四届五大洲国际电影节“最佳影片”大奖及“最佳男主角”特别提名奖。影片得到国际电影电影节的认可和肯定,实现了我当初创作和拍摄这部影片定下的“要用国际化电影语言拍摄有主旋律电影”的创作目标。
第三、对于少数民族题材影片的创作,我认为应该借用和秉持“文学即是人学”的文艺创作理念,首先从人类共通的人性和情感层面开掘故事内容和人物性格,并在此基础上,深入挖掘和突出表现民族文化的独特性,少数民族题材电影必须要有共通性才易于让人理解其独特性,而少数民族题材电影的独特性正是其不同于其他电影的价值所在。电影《布德之路》在浓墨重彩地表现布德跟妻子嘎巴跌宕起伏的爱情故事中,把藏北地区独特的成人礼、婚俗、葬礼等民俗文化有机地融入到这条故事线索中,不仅为影片的内容增色不少,而且给观众带来不一样的观影体验。
创作拍摄电影《布德之路》让我有幸跟西藏结下难得的缘份,在我的从业生涯能有这样的创作机会,让我倍感荣幸和满足,心中对支持和关心《布德之路》的每一个人一直充满着感激,希望将来还能有这样的机会,把跟西藏结下的这份缘分能继续下去……
(作者为电影导演、编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