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都孤儿》是英国作家查尔斯·狄更斯的代表作之一,也是被搬上银幕最多的文学经典之一。在诸多影视版本中,2005年上映的罗曼·波兰斯基的版本无疑是被讨论较多的一版。拍摄《雾都孤儿》之前,波兰斯基就已经拍过两部名著改编的电影,即1971年莎士比亚的四大悲剧之一《麦克白》,1979年拍摄了改编自托马斯·哈代的名作的《苔丝》。尤其是《苔丝》,因导演精确的选角、适当留白的细腻的拍摄方式、对当时英国淳朴的乡村景色的展现等,使这一版本的影片脱颖而出,备受好评。多年后,波兰斯基再次选择了拍摄一部由名著改编的电影,即《雾都孤儿》。
拍摄《雾都孤儿》时,波兰斯基忆及自己的童年,多次掩面哭泣。波兰斯基出生于1933年,因犹太人的身份,童年时期既经历了人生的至暗时刻,母亲在奥斯维辛集中营惨死,侥幸逃脱的波兰斯基被一波兰农民所救,得以存活;1969年,已有8个月身孕的妻子被美国邪教组织杀害于比佛利山庄的家中……这些易于常人的悲惨的经历对其电影作品的创作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从惊悚片《荒岛惊魂》、恐怖片《罗斯玛丽的婴儿》,到犯罪片《唐人街》,再到爱情片《苦月亮》等,无不令观者感到压抑、叹息甚至惊悚,波兰斯基对人性深处的恶的呈现与挖掘使其获得了“罪恶大师”的称号。
《雾都孤儿》是狄更斯第二部长篇小说,也是其第一部以儿童为主人公的小说,这与波兰斯基以往主题的作品都不同。至于为什么要拍这么一部作品,波兰斯基在接受中国记者采访时表示,“我的孩子希望看看我的作品,但我的影片都不适合他们。因此我很早就开始寻求拍摄一部儿童题材的电影,一个适合孩子们看的主题,希望影片能融入他们的心灵。”
因此,影片中偶尔出现的温暖色调、为救奥利弗而被自己的爱人打死的南茜、为奥利弗用心疗伤的费金,都为影片增加了更多温情。这也是这一版本的《雾都孤儿》区别于其他众多影视版本的一个重要特点。
因电影时长等因素的限制,电影版《雾都孤儿》删除了原作中的诸多情节,而有一处细节导演的处理却“不吝笔墨”,饱含深情。在奥利弗离开棺材店去往伦敦的路上,导演用极为细腻的镜头展示了奥利弗这一路的经历,睡草垛、喝脏水,对奥利弗视而不见、扬长而去的马车,作势要放狗咬他的人……而在这一系列的悲惨遭遇中,晕倒在路边的奥利弗被一位善良的老太太所救,老妇人慈祥的面容、简单却可口的食物给了奥利弗继续前行的力量。第二天早上,再次出发的奥利弗已不再腹中空空。这时,镜头中太阳刚刚升起,大地上的一切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着温暖的光,即使前路未知、艰险,而这光依然是希望之光,是同样拥有悲惨经历的导演对童年的自己的一次心灵的慰藉。
与波兰斯基类似,作者狄更斯也在自己童年时期经历了人情的冷暖,饱尝过生活的艰辛。父亲因欠债入狱,年仅12岁的狄更斯就去了一家鞋油厂当童工,出狱后,全家又因欠缴房租而遭驱逐……作为维多利亚时期最伟大的小说家,以及批判现实主义的大师,狄更斯用流畅、幽默、讽刺的语言揭露当时社会的罪恶、资产阶级的虚伪与贪婪,为当时的底层劳动人民和边缘人物、弱势群体发声,尽管社会中的阴暗无处不在,在揭露与批判的锋芒中,狄更斯还是为自己大部分的主人公安排了一个较为幸福的结局,比如《雾都孤儿》中奥利弗终被自己父亲的好朋友收养;大卫·科波菲尔》中,遗腹子大卫在经历了母亲早逝、生活和爱情的各种磨难后终于与所爱之人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远大前程》的主人公匹普在伦敦接受教育期间受到上层社会不良习气的传染,生活奢靡堕落,但最终回归了本心,认识到真情的可贵……即使后期的作品愤懑的情绪更加浓烈,但惩恶扬善的人道主义思想和对底层人民的深深同情一直贯穿狄更斯作品的始终。
因此,影片中的温情色彩以及对善良和美好的追求与作者的态度是并不相悖的。比如波兰斯基对故事中罪大恶极的贼首费金的处理就与其他很多影视版本不同。奥利弗在被胁迫之下不得不去一大户人家偷盗,被管家发现后手臂中枪受伤。被带回去之后,费金对奥利弗进行了精心的照顾。故而影片的最后,奥利弗在收养自己的布朗洛先生的陪伴下去监狱看望费金,善良的奥利弗忍不住为其求情,再加上演员本·金斯利精彩的演绎,这一幕让银幕前的观者不禁动容。在谈到这一改编的初衷时,波兰斯基表示,“以往的版本都把费金描述成一个十恶不赦,彻头彻尾的大坏蛋,我觉得那简直就是莫名其妙,世间是没有绝对的坏人,坏的只是时代和背景。”
正如狄更斯《双城记》中那个著名的开头所说:“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这是一个最坏的时代;这是一个智慧的年代,这是一个愚蠢的年代……这是希望之春,这是失望之冬;人们面前应有尽有,人们面前一无所有”。每一个时代都有善于恶的交织、美好与丑陋的博弈。从维多利亚时期的狄更斯到现代的波兰斯基,从小说到电影,沧海桑田,时光流转,在被时代的洪流裹挟着不断向前时,永恒不变的是人心对真善美的渴求。
(作者系石河子大学讲师)本文系石河子大学校级项目:《英文小说与电影》石河子大学“课程思政”示范课程,项目编号:0720/ZG007506)的研究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