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人将我从深渊中拉起,我必敢再次凝望深渊”,这是《飞驰人生2》的题记、开篇语,也是影片的立意体现。“巴音布鲁克拉力赛”中的巴音布鲁克草原现实存在,但这一赛事的名称为影片虚构,对应的是东归拉力赛,电影将它定位为比赛场地全球海拔最高的拉力赛。“深渊”与“高山”,这两个意象首尾呼应,且互为映射,传达出创作者所想要表达的一次人生对话。
《飞驰人生2》的题记,让人想起尼采那句著名的“凝视深渊过久,深渊将回以凝视”。和原句的深邃与寒冷不同,编剧、导演韩寒的新句子,为“深渊”赋予了新的价值意义,它不再是不可救赎之地,反而让人想到,“泥泞本身不美,却开出了顽强的花朵”(迟子建)。而“必敢再次凝望深渊”,则显现出可以坦然看待来路的勇气,已经被走过的泥泞与坎坷,回望时,会发现那是一条赢得桂冠与荣誉的“金光大道”。
《飞驰人生2》给人以一气呵成、观察顺畅的印象,除了有对喜剧手段的娴熟使用外,更根本的原因在于,其内里充满对“深渊”与“高山”的反复比对,张驰在领航员的协力下夺得车队冠军,夺冠过程的惊险使其成为影片的高潮戏,但如果没有文戏背后隐藏的意象比对所制造的戏剧张力,影片最后40分钟的赛车戏,就不会在紧张与悬念当中,融入观众更多一些的牵挂与共情,比赛时的张驰,已是生活中所有曾陷入低落期的失意者的代表,他要的已经不简单是“赢一次”,而是通过这次胜利证实自己一直是强者,弱者与失败者的身份,不过是戏梦人生的一次角色扮演而已。
强调“强者”的一直在场,是《飞驰人生2》带给观众的一个强烈暗示,这种暗示对于春节档期间庞大的观众群来说很重要,它带有年终总结和一锤定音的坚定感,这份坚定感所营造出来的精神力量,会帮助观众代入张驰的身份,起码把自己处于观影时刻的那两个小时内,推入“赢家”的赛道,这份身份代入,也有可能在随后的现实生活里产生积极影响,这恐怕是《飞驰人生2》评分高于《飞驰人生》的深层原因之一。强者以认输的方式为自己赢得积蓄能量的时间空间,并以反戈一击的戏剧性捍卫强者地位,这样的输赢定义,完全由自己掌握,所流露出的从容和自信,是每个观众都所喜爱的。
有了这样的背景在,就可以更为充分地理解,张驰为什么由冠军车手成为驾校教练后,尽管身上有老伤却仍然可以睥睨凡俗人生,由他带头组建的赛车“草台班子”,为何在接受“老头乐”车企赞助时仍然坦然处之,因为他的自信来源与外界基本无关,他的信心或者说信仰,来自于对自身实力的认知还有对比赛本身的热烈向往,在巴音布鲁克赛道,比拼的是赛车硬件、技术水准不假,但更重要地是如何把人生智慧、对生命与梦想的理解融入其中,当大自然面对出入者显现出其不可抗拒、令人恐惧的本色时,赛车手作为人所展现出来的“神性”,亦是赢的本质所在——他并非是战胜了自己或者说对手,而是他深谙人的存在意义,他与大自然站在了一起,成为其中的一部分,所以他赢了。
《飞驰人生2》对于“高山”的仰止,是通过对于巴音布鲁克赛道的神往、赞美与征服来实现的,而对于“深渊”的表现,则是通过张驰的驾校生活、对往昔失败的回忆、以及短暂的自我怀疑来告诉观众,“深渊”与“高山”的人生对话,随着一个赛车铅封的被找到,而达到一个高峰,那个铅封作为电影中的一个重要道具,其实起到了重要的情节载体的作用,它负责填平“深渊”,也负责征服“高山”,同时,也意味着主人公的自我追问达到了尽头,有了否极泰来的标志性意义。
上映16天,票房破30亿,属于《飞驰人生2》的赛道还没有跑完。人们容易将一部电影的成功归结于商业上的筹划,但大多数高票房电影的内核吸引力,来自于作品对观众当下所思所想、精神所向的反应,《飞驰人生2》所提出的人生对话命题也并没有结束,它还值得更多人加入这一讨论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