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之魔童闹海》在全球电影票房榜单的“爬榜”成为国人关注焦点,有网友戏称为“升国旗”。作为全球最大的电影输出地,全球最大的电影市场——北美留给美国之外影片的空间小得可怜,史上只有《卧虎藏龙》一部华语影片票房越过1亿美元关口。韩国影片北美票房冠军《寄生虫》(2019年5月美国上映)5385万美元,日本影片北美票房冠军《鬼灭之刃:无限列车篇》(2021年4月美国上映)4950万美元,印度影片北美票房冠军《巴霍巴利王2》(2017年4月美国上映)2018万美元,可知《卧虎藏龙》的北美票房堪称奇迹,基本上5000万美元就是外国影片在北美市场的硬关卡。另有两部看起来很貌似中国电影的影片,都有成龙出演,《功夫梦》美国票房1亿7659万,《功夫之王》5208万美元。主要制片资金来自国外,导演是外国导演,主要语言为英语。
在美国卖座的华语影片类型非常单一:古装武侠、现代武打,从古至今,就是打打打,难怪会给外国人留下“中国人都会功夫”的印象。法国终究还是一个艺术的国度,除了武打,他们对中国艺术片也是欣赏的,尤其是斩获了戛纳大奖的中国影片,法国人都给足了地主之谊。《花样年华》《满城尽带黄金甲》都上榜了,最近的一部《狼图腾》,可能一定程度上得益于导演让·雅克·阿诺是法国人。法国观众爱李小龙,日本观众爱成龙,成龙主演的影片几乎都在日本有不错的成绩。《赤壁》凭日本民众熟悉并挚爱的三国题材独占两席。中日混血的演员金城武得到了日本观众的厚爱,他主演的《十面埋伏》也排在华语影片日本票房第十二名。20世纪80年代《少林寺》上映之时,正值中日邦交最亲密的一段时期,中日都引进了不少对方的影视作品,也制作了一些合拍项目,如《没有下完的一盘棋》《敦煌》。近十年来中国影片在日最好票房成绩是陈凯歌的《妖猫传》,票房累计过16亿日元。
欧洲在好莱坞电影发行网高密度覆盖多年后,电影消费审美与美国同质化严重,对中国的文化想象也几乎紧跟美国的“指挥棒”,亚洲各国离中国更近,跟中国的真实接触更多,且自古以来一直浸染在华夏大文化圈中,他们对中国的文化想象较之欧美就要多元丰富一些,也各取所需,联合制片对争取这些国家的市场是较大的加分项。
总之,历史与功夫仍是中国文化产品最亮眼的标签。中华几千年古老灿烂文化与积淀多年的功夫视觉奇观是全球电影市场独此一家的异质性的存在。这些别的国家偷都偷不来的祖传宝贝,我们也不应舍弃搁置,不如旧瓶装新酒,用历史、功夫的旧船运载我们当代中国的文化价值。其次,好莱坞的强大,发行更甚于制片。全球票房榜名列前茅的华语影片《卧虎藏龙》《功夫》身后站着好莱坞传统大制片厂——哥伦比亚,《英雄》的北美发行商是发行业新贵,也是将海外影片引入北美市场的最强操作商——米拉麦克斯。1948年派拉蒙法案之前,好莱坞各制片厂都已形成从制片到发行、放映的垂直托拉斯,美国电影市场从自由竞争市场变成高度垄断的铁板一块,其他小制片厂、放映商根本针扎不进。派拉蒙法案后,各制片厂虽然迫于反垄断法的压力,保制片,放弃了发行、放映,其实暗度陈仓,仍以并购、控股、联营等各种方式隐形操控发行、放映环节,美国电影市场看似一块不设壁垒的自由之地,其实透明保护罩下,依然水泼不进。从非美国大发行商发行的中国影片海外票房可见,好莱坞各发行商在全球范围内的覆盖范围。中国影片想在海外拓展更大市场,提高制片质量之余,同样重要的是——如何在好莱坞覆盖全球发行网上撕口子,我们与好莱坞的竞争,不仅在制片,更在发行。
华语影片征战海外市场,明星是至关重要的吸引力。对于海外观众来说,了解华语影片内容的途径和窗口欠缺,一张熟悉的明星脸能在第一时间锁定他们对影片的关注。强调一下,这里的明星是指好莱坞“明星制”特指的“明星”,而非我们日常所认为的“熟脸”。好莱坞“明星制”的“明星”,是跟特定的某种卖座类型深度捆绑,以多部大卖的此类型前作为号召,凭借他(她)在海报上的一张脸、一个名字就能引发观众对上映新片的想象与期待,并直接拉动观众进影院观看。如约翰·韦恩之于西部片,玛丽莲·梦露之于爱情喜剧片,汤姆·克鲁斯之于动作冒险片。明星与类型、与票房是高度捆绑的,以这种标准,我们中国内地符合者,寥寥无几。
中国影片的海外推广可以这些历史成绩为参考,但不应为其所桎梏,以前没有不代表以后不会有,能上榜的这些选手自身过硬是一大因素。但还有一层因素,它们无疑是海外发行商选择的结果。海外各市场的发行商在选择引进、发行哪些中国影片时,其实已发挥了大众传播中的“守门员”作用,市场考量是第一因素,但意识形态、国家策略也是不可忽视的一重滤网。正如马丁·斯科塞斯在控诉好莱坞时说,看似没有审查,但以是否投资事实完成了对影片项目的审查。但需求不仅仅只能供应和满足,也可以加以引导与拓新。中国的日益强大,海外观众需求的增大也会倒逼选片发行商修正自己的选片标准。